《相******)》pipiqiao

137、选择

　　137
　　（一）
　　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不断回响着公子澈给我讲的“国王与宠妃”的故事，他的意思我明白，我细细回想，从我认识胤禛的第一天开始，到我们决裂分别，从认识公子澈的第一天开始，到今天──蓦然发现，公子澈给我的，远比我真正放在心上的要多得多，只有他能容忍我的坏脾气，只有他肯事事迁就我，他不争权夺利，他给我一个温暖而宁静的家，最重要的，他给我他的全部，他给我他的唯一。
　　全部和唯一啊！──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我望着左手的龙纹玉佩，再看看右手的戒指，握紧左手，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夫人，少爷让你把汤药喝了。”天亮的时候连俏端着药碗进来，
　　“什么汤药？”坐在梳妆台前，我手上随意绾着发髻，
　　“少爷说夫人您昨天落水了，不喝药的话会染风寒的，他昨天就吩咐我今早给您熬药了。”连俏放下手里的药碗走过来，“夫人，您是不是不会绾发啊？要不要连俏帮忙？”
　　“不用了，”我淡淡应了声，往日只要公子澈在府里他一定会亲手给我画眉绾发的，我已经习惯了他为我做这些事，
　　“少爷呢？”
　　“啊，对了，少爷让我告诉您，他去苏州治病了。”
　　我手上慢慢盘弄着头上的白发，沉默许久，是我太忽略他了吧，现在想来，他病发应该有些时日了，这一个月来他每晚总是在我睡着之后回房，早上又在我醒来前一早就出门，是不想让我发现他病发了吧，可他为什么要隐瞒？
　　“连俏，你家少爷早就病了，你说──”我回望小丫头，“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我想少爷是想让夫人您主动发现吧。”连俏无心机地回答让我蓦地变了脸色，原来他在等我发现──而我是多么让他失望啊！这两个月来我一心只想着怎么回京找康熙要回娘的骸骨，只想着那个让我伤心的男人，却把自己的丈夫忽略得透透彻彻！

　　无心晨练，草草吃过早餐后我找到了青衣，有些事情必须问他。
　　“青衣，你跟着你家主人多久了？”
　　“我从小就跟着主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衣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也是青海人？”我问他，
　　“是。”
　　“那，你家主人得的什么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我看着青衣，
　　“这个问题夫人还是直接问主人比较好，请恕青衣不能回答。”
　　我知道青衣的个性，这个问题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
　　“那他明明早就病了，一个月前就应该去苏州找鬼医，可他为什么却一直瞒着我？也不去苏州治病？”
　　“夫人，”青衣看向我，神色里夹杂着一丝复杂，“夫人生辰过后，主人一直在担心夫人会回京城，所以──”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担心我找康熙要娘的骸骨，他怕我会遇到危险，他说过要和我同进同退！所以他才隐忍了一个多月不肯去苏州！这个傻瓜，笨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明明把他忽略的完完全全的啊！
　　“青衣，我们去苏州找他吧。”我要去苏州告诉他我的选择，我不要他在被我伤害后还承受着身体上的痛楚，
　　“夫人，最好是不要去。”青衣出声阻止我道，“主人治病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在旁边，所以我才没有跟着去。”
　　“我是他妻子。”我看向青衣，早就下定了决心，青衣知道说服不了我，只好点头跟在我身后，两人一起往苏州而去。

　　（二）
　　到了扫叶庄，跟久违的宇辰寒暄几句后我和青衣就从药房的机关下去地下室──这里的机关上次公子澈曾告诉过我，而青衣对这里也不陌生，应该是以前公子澈假扮鬼医的时候他跟随主人来过。
　　“夫人，主人应该正在接受治疗，我们还是在大厅等吧。”青衣在身后建议道，
　　“你在这里等，我要进去看看。”说完，不等青衣阻止我就径直往内屋走去。地下室房间很多，我一个个的找，来到了最里间的屋子，我知道公子澈和鬼医就在里面，为了不打扰公子澈的治疗，我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缝，自门缝朝里看去──
　　门里的公子澈正光着上身坐在床上，他的头发半黑半白，我知道那是他发作的症状。鬼医坐在床边的轮椅上，正手上灵活迅速地往他身上扎针，很快他身上就扎满了银针，我看他一脸痛苦隐忍的神情，心上猛地一紧，就见鬼医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腕处割了一刀，我使劲掩住嘴才没惊叫出声，再抬眼朝屋内看去，就看到浓黑的血从公子澈的手腕处流进床边的药盆里，我转身背靠着墙壁，大口喘气，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公子澈告诉我说他天生怪病，可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我深呼吸口气平复下来，推门进去，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不自觉地皱眉，抬眼看去，公子澈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抬头看着我，脸色惨白。
　　“你分明是中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我问他，看他虚弱的样子，心没来由地蛰痛，
　　“你怎么来了？”公子澈虚弱地笑着，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呢？”我走到他面前，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拉住他，声音微颤，“上次你骗我对不对？你中毒了，是窥窳术，对不对？！”
　　“澈儿，你还是告诉她吧。”鬼医突然开口了，“老夫筋疲力尽，先出去休息了。”说着他摇动轮椅推门出去。
　　我盯着公子澈，等他回答。他目光定定落在我脸上，沉默很久。
　　“我就知道瞒不了你，迟早你也会怀疑。”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不错，我的确中了窥窳术。”
　　我呼吸一紧，手上指甲深深抠进他的手臂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窥窳术分高级和低级两种，低级的窥窳术是将人完全兽化，中术者没有思想，如同行尸走肉；高级的窥窳术则是凭借中术者自己的内力和意志力来操纵控制体内兽力，最高境界者可以完全操控窥窳兽，借用它的力量使自己成为最强者。”公子澈似乎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话题，只听他轻笑道，“我比较幸运，中的是高级的窥窳术，我从小学习最上乘的武功，就是为了能控制身体内的东西。”
　　“能不能解？”我咬紧嘴唇，手上颤抖，公子澈视线在我脸上落定，极缓慢地摇头，
　　“人兽合一，至死方休！”
　　“不会的！”我惊叫一声松开他的手，猛地后退，
　　“你害怕吗？”公子澈盯着我，“害怕我身体里的东西吗？”
　　“你不要胡说！你身体里什么都没有，什么窥窳，那只是你臆想出来的，它根本就不存在！”我不断摇头，难以置信，“你只是中毒了，只要解毒了，你就会没事！”
　　“你不是亲眼见过吗？”公子澈露出痛苦的神色，抱头挣扎着大喊道，“它在我体内，我知道它在我体内，我要用多大的意志和多强的内力才能控制它反噬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就活在随时被它侵占身体的恐惧里，我从来不敢真正睡着，因为我担心自己一醒来就变成行尸走肉的窥窳兽！我恨自己体内流着肮脏的血，我却给自己取名为‘澈’，你说可不可笑？可不可悲？”
　　“不是的！”我不敢用力呼吸，因为心被扯动，很痛，我看他蓝瞳闪现，知道他定是非常痛苦，我快步走过去欲抱他，却被他迅速躲开，他的抗拒让我感到莫大的恐慌，
　　“你不用安慰我，”他凄然一笑，“你嫁给我两年多，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你从来不叫我‘澈’，我根本不配这个名字！”
　　“你别忘了，你曾两度施血救我！”我大喊着，看到他身体一僵，
　　“你只要想着你的血曾救过我的命，只要想着我身体里也流着你的血，你就不会觉得它肮脏！”眼泪簌簌下落，我慢慢走过去，一把抱住他，“只要你喜欢，以后我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你耳边喊你的名字，喊到你厌烦为止，喊到你耳聋为止，澈，澈，澈……”滚烫的泪水流进他冰凉的脖子里，我死死勒住他，心痛得不行。僵硬半晌后他缓缓伸手回抱住我，
　　“你不要讨厌自己，我怕你讨厌自己也会跟着讨厌我，我怕我会失去你，澈──”我哽咽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深深的攫住我的心，我再也控制不住，搂紧他大哭出声，
　　“好了，不哭了，”他轻拍着我，细声哄道，“是我失控，吓坏你了，对不起。”
　　我心内凄然，哭得更大声了，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答应你。”他边吻去我不断滚落的热泪边低吟，“我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不再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我抽噎着点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惟有紧紧抱住他，死命抱住他，仿佛他随时会消失一般……

　　（三）
　　澈告诉我窥窳术无药可解，中术者最终会完全被反噬，力竭而亡。
　　所以他每年秋病情频繁发作的时候就要来扫叶庄换一次血，鬼医在他身上施八八六十四银针阵，那些针要在他体内各大穴位停留一年以压制他体内的蛊毒。等下一年换血的时候再将银针逼出体外，重新施以银针阵，同时将他身体里十分之一的血换掉──那样可以减慢窥窳的反噬，澈也更容易压制体内的蛊毒──只是换血是极危险和极痛苦的手术，他每次默默承受的痛苦，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也是我无法想象的，我心底暗下决心，只要有任何办法能解他体内的窥窳蛊毒，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我也一定要救他！
　　为了避免失血过多而休克，一次不能换太多血，接下来一个月内，澈就在扫叶庄连续接受了十多次的换血手术，我默默陪着他，将他的痛苦和隐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有掉过一次眼泪，我知道他希望我坚强，我不会成为他的负担的。
　　某日午后，冬日来连续的寒冷气温稍稍回升，暖阳融融，我和澈在太湖边散步，
　　“害你今年除夕都不能在府里过。”澈歉意地笑着说，
　　“只要有你陪着，在哪里过都是一样。”我笑看向他，他温温一笑，伸手揽过我，我顺着靠近他，
　　走一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澈，”我叫他，“我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事？”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他一看是胤禛送我的戒指，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黯淡，我笑了笑，甩手将戒指抛向太湖，
　　“你干什么？”澈大叫一声，迷茫地看向我，
　　“人生的秘密，尽在时间。时间将一切赋予了人们，它令人们拥有回忆、幻想和希望……时间又终将带走一切，改变一切，它令人们学会了遗忘。这就是时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时间也是最最残酷的遗忘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今日的荒漠或许是明日的绿洲。时间不可阻挡，永不停息，周而复始，匆匆忙忙，我们永远无法掌握永恒的时间，我们能够掌握的只有今天，只有现在。”我顿了顿，看向他，眼神坚定，“你给我讲的国王与宠妃，就是要我明白‘忘记过去，珍惜现在’这个道理不是吗？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澈──”我叫他，边从怀里拿出另一个东西，
　　“我已经有了龙纹玉佩，戒指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不如让它沉睡在这美丽的太湖水中，也算没有辜负曾经的一往情深，你说呢？”我笑着望向他，他定定注视我，深沉的眼眸中感动一闪而过，他伸出手拿起我手里的龙纹玉佩，
　　“以后都不许取下来。”他边将龙纹玉佩戴上我的脖子边霸道要求道，
　　“不取了，谁都别想我取下它。”我开心地笑道，心底默默念着，澈，我的夫君……

　　（四）
　　“澈，如果我说，我不去京城要我娘的骸骨了，你会不会鄙视我？觉得我不孝？”
　　“怎么会？”他哑然失笑，“你若真要回京去，我还得随时准备进宫去问那皇帝讨回自己被扣押的老婆呢！”
　　“对！”我也笑起来，“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好不容易从那牢笼里出来，可不能再回去。”
　　“嗯。”他笑看着我，
　　“那──”，我憨笑道，“我娘骸骨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嗯。”他点头，
　　“谢谢你。”我雀跃喊道，心里一阵轻松，因他的理解。
　　“我们是一家人，谢什么。”他宠溺地看着我，我主动靠进他怀里抱住他，突然发现自己抱着的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好得──我越来越无法割舍了啊！
　　“那，等你病情稳定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突然很想家，我和他的家，
　　“嗯。”头顶上传来他轻轻的声音，“等回家了，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什么事？”我仰头问他道，
　　“关于你义妹，以及她幕后的主使者，我不能让这个不定炸弹在你身边威胁到你。”看他表情严肃，不似玩笑，我心下思度，开口道，
　　“你要怎么做？”
　　“引爆它。”澈嘴角上扬，自信的笑容非常迷人，
　　“起码让我知道你的计划，”虽然他笑得很迷人，但不代表我有他那么聪明，
　　“首先可以肯定你义妹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宝藏，而且肯定有人利用她接近你唆使她监视你。”澈开始给我分析起来，“最可疑的应该就是你以前的侍卫雪鹰，他是展翎的手下，我曾问过展翎，雪鹰是从京城来的，我调查过，他身份颇隐秘，在他背后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秘密势力。”
　　“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万春楼，江湖最隐秘强大的组织顺风门？”我笑着接话，
　　“原来你知道，”澈笑笑，继续道，“那你肯定不知道雪鹰背后还有个幕后指使，那人才是真正的操纵你义妹和雪鹰的主使者。”
　　“请赐教。”我等着他释疑，
　　“四十八年四月万春楼因被人揭发密谋反清复明而被查封，满楼的人全被抓捕判斩刑，这个你知道吧？”
　　“嗯，”我点头，“当时只有我的一个朋友和雪鹰逃了出来，听说其他人都被皇上给砍了头。”
　　“还有一个人逃脱了，”澈看向我，“那人是从刑场上逃脱的，监斩官为恐失职人头不保而将此事隐瞒下来，所以你才不知道。”
　　我讶然，楼里的姐妹和伙计我都认识，“谁逃出来了？”
　　“先别慌，听我说，”澈摇头示意我不急，“他是顺风门的首领，雪鹰是他的手下，他让雪鹰以及甜甜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府里的宝藏，这说明这个人跟你父母是认识的。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为了能尽早找出宝藏，只怕他本人也潜伏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我脑海里将身边的人一一搜索，“没有可疑的人啊！”
　　“如果让你觉得可疑的话，那他的乔装述也太逊了。”澈笑道，
　　“你是说他乔装改扮隐瞒身份潜伏在我身边？”我了然点头，感叹道，“那他的乔装术可不比你差啊！”
　　“嗯。”
　　“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他是谁吧，我没你聪明。”我白他一眼，急切想知道答案，
　　“把你身边最没有嫌疑的人排除，剩下的还有谁？”他引导我猜测，
　　我思索半晌，惊叫道，“是他？不可能！”
　　“排除最没有嫌疑的之后，剩下的不管多么的难以置信，它就是真相。”澈走在前面，我忙跟上，脑海里回想当初雪鹰答应做我的保镖时的情形，以及后来那个人的举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幕后主使一直在我身边！
　　“他为什么要利用甜甜？”
　　“想想甜甜的真实身份，不难想到。”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甜甜的身份？明朝皇室后裔！也就是说──当初万春楼从事反清复明并不是空穴来风？想想也是，康熙是什么人，他那么精明，不可能不查清楚就斩了满楼的人，我回神过来，抬头见澈已走远，大喊一声
　　“等等我，”快步跑上去，
　　“他要宝藏的目的是什么？”
　　“等我们‘请君入瓮’之后自然就知道了，”澈得意笑道，“而且，既然他认识你爹娘，说不定我们能从他口中知道一些你爹娘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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