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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夏夜重逢却添情泪两行 ...

  •   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幕场景就是易温坐在我面前用手不断拂拭我的眼角。那时候估计已经日上竿头了,正午的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刺眼的阳光晕成一段模糊的光圈把他的脸弄得有些模糊。有些许热意的南风吹得他浅青色的长袍不断的飘动。额前的发散开露出眉心的那粒美人痣,映日荷花别样红。
      他的手还是固执地一次次拂拭我的眼角,这么热的天却凉的很舒服。瓷般的手与青色的丝绸在我脸上拂动。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一定是晚上又叫着文子澈哭了。我有些尴尬地看着易温的墨色瞳孔,他停了手,轻笑:“明明只有7天生命还这么死睡。7天后够你睡了。”
      我揉揉眼,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午时过了吧。”
      我顿时一惊,嚷道:“天啊那不是没饭吃了?”
      他又一次无奈地抽动了嘴角,说:“快起来,我们下山。”
      我很纳闷为什么要下山。看着他走了之后挣扎着起来,觉得头有点痛,想着昨晚竟然喝了那么多酒。突然想起醒来的时候易温一脸怨妇状地坐在我旁边,我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昨晚……..
      我连忙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床单一片干净除了被我睡得有点皱以外。我长舒一口气,又笑自己真是想多了。
      洗漱完毕后惊异地发现床头放着一件淡蓝的衣裙。我赞叹原来他也不是极端到只有一种颜色的衣服的地步啊。
      整理好自己后出门隐隐听见笛声。笛声悠扬,吹得不知名的曲子不知道,只是有些哀婉,感觉像是明月楼上思妇等待良人归。
      易温坐在远远的一块石头上,竹色的笛子被他持着。笛尾悬挂着一串流苏,照例是青色,细细碎碎,就如易温额前的发。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刚好吹完一曲,转过身来对我一笑:“走吧,我们下山去找你的子澈哥哥。”
      我明显思考不过来,呆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易温像对我这种呆愣习以为常了一样,直接把我横抱起来。我吓了一跳,说:“你干什么!”
      他一脸温良的说:“如果你想要自己走我也不介意。”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维持现状的好。第一我没吃中饭,走不了几步路就会晕。第二我昨晚宿醉还没消,走不了几步路就会倒。第三我速度很慢,走不了几步路就天黑了。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含笑道:“这才乖。”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只狗。
      易温不愧活了700多年,走路就像飞翔一样。我看着光影在他身上跳跃,看着风吹起他的长发,看着他优美的下巴弧线,呆呆地问了一句:“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他低下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又问道:“我有干什么么?”
      “什么都没干。只是边哭边说了点胡话。”
      我一颗心悬了下来。
      “还有。把我当成你的子澈哥哥,一直抓着我不让我走。我没办法守了你一夜。”
      我想我现在应该有些脸红,因为觉得脸上发烫,把脸转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对不起。易温倒是什么都不在意,跟我说起了今天的安排。
      我们现在要回我生活了18年的城镇,即墨。计划是先在镇中晃一下,晚上的时候再偷偷潜入文子澈家让我跟他话话家常。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到了山脚。易温把我放下来,拿出一条面纱将我的脸遮住。我想他考虑得还蛮细致的。假如本该死的人突然生龙活虎地蹦蹦跳跳回了家,估计整个即墨的人都要被我吓死。但是他就没想过如果我晚上去跟文子澈见面文子澈不会觉得更恐怖么?
      我问他假如晚上去的时候我还没开口文子澈就被吓死了怎么办。他皮笑肉不笑地来一句那不正好,你们就去阴间再续前缘。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听到他特没形象地叫了一句后满意地走开了。
      进入即墨后突然觉得好像变得很热,我以为穿多了。可我环顾四周后才发现似乎全街的人都把目光紧紧地所锁在易温身上,恨不得把他看出一个洞。我看见女人们脸色绯红欲语还休欲拒还迎,我小声地问易温他要不要也去买一条纱巾,易温没说什么,风情万种地对我笑了一下,把我抓着进了客栈。
      我仿佛能感到女人们,也许还有少数男人的眼刀一下一下刮在我身上。明明盛夏,我却不寒而栗。
      我们在众人的目光中晃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
      有了易温的帮助,我们很顺利地从房顶进入了文府。
      易温用自己的美貌勾引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看着不直到从哪里冒出来的绝世美男跟自己搭讪受宠若惊,红着脸指明了文家少爷的房间,然后羞答答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朝易温做了个鬼脸,对他的这种不耻行为感到不齿,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拉着我到了目的地。
      易温轻轻地扯下我的面纱,说:“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情就叫我。别勉强。”
      我觉得我接下来做的事可能就相当于我的人生大事了。也特别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大义凛然地转身,一步步朝那扇门走去。突然听见他唤我一句:“易冷。”
      我回头,他有些话想说,很明显的。可是又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转化成一个笑容。
      我亦回他一个微笑,轻轻地推开那扇门。
      山水画的屏风后是一片光明。有个我熟悉又记挂了一生的身影低着头在看书。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是不由自主地走去。
      就好像走过了几个世纪,当我绕到屏风后,我等了一生的那个人就在我眼前。
      他没有抬头,只说:“茶放那便好。”烛光里他眉眼依旧,看书的眼神认认真真。他的声音好像是自隔了很远很远的时空传来,清冷又熟悉。
      我忍不住唤了一句:“子澈。”
      他一愣,抬起头来看我。墨色的眼睛里的神色是我从未捕捉过的惊慌与惊讶。他缓缓站起身,缓缓地向我走来,用颤抖的声音问我:“言烟?”
      我点点头,轻轻地说了句恩。
      他不住地摇头,不住地后退,不断地重复:“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应该死了么。”
      我苦笑了一下。那么多年等待积攒的怨一下子发泄了出来:“我还没看到你遭受我遭受过的苦痛,怎么可能会闭上眼呢?”
      他跌落在椅子上,低低地说:“你恨我。”
      “我没理由恨你。你未负过我,你未打过我,我为何恨你?除了那天的话。其实没什么的。你与霞儿这么多年感情我都看在眼里。你看我不是选择自杀来成全你们了么。”
      他全身僵硬。窗外的风吹得烛火摇摇坠坠。
      “只是你忘了么。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忘了么。你每年的生辰,每年的佳节,你收到的礼物呢。你生病的时候我给你送去的药与汤呢。你日复一日收到的信笺呢。我原以为,只要我做了这些,说不定我生辰时,我生病时你也会送点东西过来。其实这只是我的一场梦对吗。”
      “子澈。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喜欢你的事情。如果不知道你就不会在下聘礼那天说我恨你。你一定以为我逼婚对吧。现在我清清白白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好好去打听一下言烟在言府的地位再下定论好么。”
      “言烟……”
      “闭嘴。”我打断了他。这么这么长的思念,这么这么长的怨恨,这么这么长的一段岁月,我不能容许被打断。
      “子澈。我从来没想过能和你白头。我起初总盼,盼一些我自己觉得过分可笑的东西。你可以冷漠,你可以只留我一个背影。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恨我。”
      “我从没想过去夺走霞儿的幸福。只是你一定要说那种话逼得我以死谢罪才甘心么。”
      “言烟……对不起。你留下那封遗书后霞儿哭得昏天抢地,你这样真的,会让我和霞儿内疚一辈子。”
      我慢慢地走过去,我要的不多,我只剩5天了,可我不能告诉他。
      我跪下来,手抚上他的手,我说:“陪我过完我的剩下的日子好么?”
      他说:“你知道我喜欢谁。”
      “我知道。我只要你陪我过我剩下的日子。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求你。”
      他松开我的手:“言烟,知道么。所谓烟花易冷,人事易分。既然你早已知道要分离的结局,为什么还要这么傻。”
      我的声音明显带了点哭腔:“烟花怎么会易冷。假如我给你续一世的烟花,那人事便能长久一世。我要的不多,只有我的一世。”
      他起身,淡淡地说:“别傻了。烟花的生命就只有那短短一瞬。哪怕能燃一个时辰的烟花都不存在。”
      “倘使我燃一宿的烟花,你会不会陪我?”我认真地望着他,
      他却没说什么,向前走去。
      我连忙起身,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子澈。”
      他扒开我的手,再也没有回头。
      我在那里跪了很久很久。烛火摇摇欲坠,窗外一片漆黑。
      他走的时候扒的好重。疼痛从手指一直传到了心里。
      我以为老天让我重生是天意,这是我以为。以为这次真的能实现等了太久太久的那个纷杂的梦。
      其实还是大梦一场。
      老天让我重生不过是让我再一次感到这番疼痛。
      易温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知道,他尝试把我扶起,我却像被钉在地面上一样纹丝不动。易温亦跪下来,用手捧着我的脸颊,像是惊扰了夏夜之梦一般小声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抬起头,两眼无神,呆滞地望着易温墨色的瞳孔,轻轻地点了点头。
      易温抱着我回到了那个小小的竹屋。
      一回到那里我就直奔卧室而去,重重地把门关上。易温在外不停地敲门,我说:“出去。我要洗澡。”声音颤抖的不像是我自己的。
      易温停止了敲门,我估摸着门外很长时间没了动静,应该离开了,就爬上床,把头蒙进被子里哭。
      从小到大似乎这种哭法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从不在别人面前落泪,哭完之后就能重新怀抱希望去期待明天。
      易温在哭到一半的时候闯了进来,把我从被子里面拽出来。我还在止不住的抽泣,他用手把我的泪眼擦开,把头发理顺,柔声道:“快出去吃鸡。”
      我本来想拒绝,因为哭到一半被打断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但是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下了床,推着我到了庭院中央的石凳上,把一盘鸡推到了我面前。
      我的确有点饿。拿起鸡就开始啃,啃着啃着就啃不下去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易温急了,问到底怎么了。
      我嘴里含满了鸡,脸上布满了泪,模模糊糊地说:“鸡太好吃了。好吃的我都哭了。”
      说完我就忍不住放声大哭了。
      易温真的人很好,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手上的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真好。这泪有一部分也许真是为他流的。
      他拿手帕不停地帮我擦眼泪,我还是一个劲地哭。我说:“易温,为什么我怎么做都没办法让他喜欢我呢。为什么我等了一辈子还是等不到那个人呢。为什么我付出就是没有回报呢。为什么他固执地说烟花易冷呢。为什么他不相信,我真的可以为他续一世的烟花。”
      易温没有说话,像昨天那般轻轻搂我入怀。
      “我只有5天啊。我的生命只有五天。他跟霞儿有一辈子。为什么他连这么短的时间都吝惜给我。不过也是,他这辈子也只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真傻,为什么还要期盼这么长的五天呢。”
      我的哭声盖过了风声,在寂静的山岭中回荡,真的很难听。
      易温一边轻抚我的背,一边说:“易冷,你太认真。太认真和太死板其实一个性质,只不过叫法不同让太多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你宁愿将你一辈子的人生都耗在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身上,为什么不想想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呢。宁可放弃你爱的,也别忽视爱你的。”
      他顿了顿,又说:“你说这一辈子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都没有感动或者回报你。爱一个人其实不需要去计较这些回报的。你太好,你觉得你做了所有,可是还是得不到别人的心,那只能说明你们这辈子没有缘。一个人能与另一个人走到白头,不是他有多好,而是他有多适合。”
      他松开了我,看着我满脸泪痕估计很丑的脸叹了口气。
      “真没什么好哭的。”
      我吸了吸鼻子,用袖子狼狈地把脸一抹,狠狠地说:“我才没有哭。我在排毒。”
      他笑了笑,凉凉的唇贴上唯一没湿的额头。
      我闭上了眼。眼泪再一次地滑落。
      幽幽深山,蝉鸣风吟。我想后面的五天好好地跟易温一起过算了。
      但那个人,还是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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