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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卜死生却惊魂 ...

  •   每日我都与赵荷切磋枪法阵法,温习兵书,时下国家内忧外患,朝中几股势力相互牵制,废太子势力仍然十分顽固,京城子峻一直为政事所累,更基于我们之间的嫌隙,迟迟未曾谋面。
      一日,天色阴沉,大片乌云翻滚,雨声沥沥。这样的天气持续一个多星期了,刚入初夏,阴雨连绵,殿前的荷潭里早已池水漫涨,天气潮湿阴凉。倚塌看了一会书,就觉得疲倦。闲着发慌,抬眼望进那玉案上的那尾凤音琴。忽然神色一滞。在凤凰谷,每日必弹这凤音琴,如今我不弹琴,已有许久。我一直怕那琴中镌刻着旧日时光,一泻千里,将我日日辗转于书卷之中而艰难获取的一丝平静,轻易摧毁。我终究不愿去撩拨那琴。
      琴弦如丝,多日不弹,瑶琴也如我般早已寂寞几许,于是我终究起身走向瑶琴,指尖一滑,幽幽咽咽的琴声响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抚琴,排遣忧闷,以舒积郁,然而未成曲调先有情,诸多往事浮现,脑海中闪过那温馨如玉的影子。心思付在琴音上,心中万般郁结终于化作纷纷泪水,不禁自语道:“琴声一如昔日,人却已不能回头?”
      “好一个‘人却已不能回头’!”猝不及防,低沉如磬的声音,从身后幽然响起。
      又有一件玄色披风带着绵绵的暖意加诸于肩上,我回眸一看,却是京城子峻。
      我拭着泪,半转身,他踏着风雨而来,金冠上带着稀薄的雨水。
      “皇上?”收起心中的悲戚,我深揖一礼。
      他执拗地直视我,黑眸微瞠,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又在弹琴寄相思了?”
      我脸色微变,口中木讷不知说什么好。
      他不言语,那双漆黑润的眸子里却有些探寻的意味,终又启齿:“入宫这么久了,还抛不下过去,这像话吗?”
      终不敢直面他:“如何才算是抛下过去?”自从入宫,我终日把自己埋首于书卷之中,只为了将往事封尘。
      “在谷中我呆了八年里,师父亲如慈父,师兄即将成为我的良人,这些记忆,怎能说忘就忘?”我咬牙,切齿道。
      “你忘不了,朕来帮你,来人,先把这琴拿去砸了!”京城子峻心一沉,突然发难。
      “谁敢!”我大声怒斥着取琴的宫人,宫人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你是不进棺材不掉泪了…..”他盛怒,后面威胁的话却久久未说出口。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能否讲点道理?师兄几番救我性命,他待我好,我思念他,我又何错?”一字一句地控诉着,越发激起的不平一经流露,却成为一种桀骜。
      “你说让我进宫,我就得进宫,你说让我忘记他,我就得忘记他,我是个人,不是给你随意操控的傀儡!”我仰头直视他,强撑着目眶,反倒逼出了一汪泪水,却带着不屈的神情。
      如疾风暴雨般,震慑住了他。他亦有些惴惴,原本阴霾的神色,渐渐收起。
      凝视我半晌,他眉间有了些温度,“好啦,朕召你入宫,可不是来看你幽幽怨怨的,你自是与别人不同的……”
      他的手从袖底探了过来,深深一握。
      我一惊,心中竟无端生出几分异样来,泪珠儿籁籁地滚落下来。为最末一句‘你自是与别人不同的’蕴含的情愫,为他这一握间的信任。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
      他见我如此,既不惊,也不劝,只眺望着远处,若有所思,眸底化作了苍茫之意。
      这时,殿外传来敲门声,一个二十岁的青年,走了进来,神色慌张,他单膝点地,道:“皇上,在北周的探子李成将军传来急讯,北周萨都王子萨都齐正在调兵遣将,欲于下个月进攻襄阳。”
      “让李将军再探。”京城子峻毫不惊异道。
      那个青年领命急急退下。我的心倏然揪紧,神色凌厉,面藏杀机道:“萨都喇,真可谓野心昭彰,很多年前夺了天徵王朝,坐拥北方半壁江山还不算,还妄图吞并我江南。这次他前来侵犯,我南越定让他们有来无还。”
      “哦?皇妃竟也有如此雄心?”他轻轻地捧着我的脸,深深地正视我,眸底划过一丝傲睨寰宇的火焰。
      我肃然:“臣妾也听闻一个月后,北周将大兵压境,我们该早做打算。”萨都喇夺我轩辕家河泽山川,又杀尽我的家人,惨绝人寰,如今又无端点起硝烟弥漫,百姓流离涂炭,实在是可恶至极,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皇妃可愿随朕去一趟襄阳景山?”不等我回应,便牵着我的手来到马场。我嫣然一笑。哪知我这一笑被他看穿,他笑道:“其实贵妃喜欢游山玩水?”
      天气不知何时已经放晴,我见马场中有两驾战马一黑一红,步态高傲,神貌不凡,心想那定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我指着那红色的马,欣然道:“臣妾就选那匹。”
      “皇妃好眼力。那是赤骥。”京城子峻赞道。果然他也选了另外那黑色的俊马,名唤墨麟。
      我们换上了行路旅人的便装,罩了披风,携带些干娘,跃上墨麟赤骥朝襄阳景山扬长而去 。一黑一红两匹骏马良驹在风中疾驰,身后马蹄嗒嗒震耳,蹄下泥淖飞溅。当先一骑是一个青衣少年,身姿颀秀,神采夺人。后面那一骑千里红驹,红色的鬃毛耀眼,更显马上女子清丽如斯,容颜胜雪。
      京城子峻座下墨麟快如闪电,他恐我紧跟不上,时不时策马回望。我趁这空隙,勒缰驰出,赤骥腾跃如飞,将京城子峻远远甩在身后。我紧紧伏在马背上,两腿贴紧马腹,不敢回头看京城子峻,生怕稍一疏忽,又被他迎头超越。京城子峻的黑驹玉亦不断地加速,很快与我的红驹齐头并进。
      “贵妃竟有这般本领!”京城子峻灼灼凝望了我,疾风袭面的脸颊竟微微发烫,不知何故,心中并是一阵温润。
      哪知待我失神之际,京城子峻早已策马从我身侧闪过,奔驰在前方很远很远。
      卑鄙!我心中暗暗生气。身中缰绳紧握,狠狠踢了赤骥马腹,誓与京城子峻比个高低。
      穿过渺无人烟的官道,一片郁郁葱葱的官道侧面,一条河流蜿蜒而出,湍急的河水卷着黄色的泥浆奔流不知向往何方。走过这平坦的官道,前方就是襄阳锦山连绵的山丘和周围那些低矮的果林。我心中振奋,跨下坐骑也似感知主人的心境,越跑越快,耳边尽是风声剧厉,马蹄声急。
      突然,只听得那漆黑如墨的灵驹长嘶一声,我抬眼挑望,前方河岸崩塌,京城子峻与坐下黑驹连同断裂的河堤一齐滚下,瞬间人马已消失不见。
      我大惊失色,脱口惊呼:“京城子峻!” 那一声撼山动地,响彻云宵。
      我勒缰控马,从赤骥背上纵身跃下。待我狂奔至河堤断裂之处,俯身望见那河水湍急,泥沙交加的河水滚滚向东流去,浑浊得看不见河底,哪有京城子峻与黑驹的踪迹?我急乱交错,沿着河岸往下游奔去,追着那河水跑了很远,在那河流蜿蜒处,终于发现墨麟正从一处巨大的水流漩涡中挣扎而出,艰难地上了对面河岸。
      惊心动魄的瞬间,我的心猛地下沉。那京城子峻定是卷进了那强大的水流漩涡中再也出不来了。再定睛一看,哪有他的身影!我惊觉自己浑身无力,两腿瘫软,跌坐于河道上那糜烂的淤泥之上,望着那急旋的水流,脑海中我与京城子峻几次相见的情景闪过。初初见面,他奄奄一息,他仍睁着冰冷的黑眸看穿我,重伤新痊之时,在我石阁里掌灯读书,又对我漠视不见,在那合卺之夜,他见我淋雨受寒,竟一口气抱着我到永清玉池以热水洗去我周身寒凉。明知道我与师兄心若磐石,他流露落寞时却从来不曾逼迫。
      就算他拆散我和师兄,就算我与他身系杀父之仇,他的生死纵然与我无关,但是却是我救了他的命,我还想让他早早挥师北上,一举灭掉北周,一雪我国家的灭国耻辱。他怎能就这样早早夭亡呢?我一时绝望,对着河中那漩涡撕心裂肺地呐喊:“京城子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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