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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别有幽情暗自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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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子峻在此!”高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回眸一看,京城子峻负手立在道旁,他满身黄泥,眸意深深地凝望着我。
“你?”见他完好地立在眼前,我惊汗冷下,惊得一时语结。
“是我。”他莞尔,“你没看错,是朕。”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直视他,问道。
他对我的话并不作答,只玩味地看着我,戏谑道:“堂堂一国皇妃,如同三岁娃娃,跌坐于泥淖之中,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他俯身拉我起身,趁势紧紧揽住我。
欲挣脱他,却被他揽得越紧。劫后余生之际,前前后后,内心悲与喜之间落差千丈,我一时无所适从,隐忍着喜悦,强压中砰砰乱跳的心,只依稀闻到他身上那泥土的清香。
我徐徐转身,恨恨地把他重重一推,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泥淖中。
“你干什么?”他的脸色泛青,抬眸瞪视着我。
当我以为他被急流卷走之后,心急如焚,追赶着河水一直往下游狂奔,他却从容淡定,城俯深沉,想要看我究竟会做出什么反应。
“我还想问你要干嘛?”想到他故意捉弄,我心中怨怒被勾起。
他眸光一闪,恍然大悟,“没想干嘛,只想看看,要是朕真的遇难,贵妃会不会哀伤?”
“断然不会!”我咬牙,抑扬顿挫道。
“你的神情出卖了你,口是心非!”他邪魅地笑笑,眸底有着探寻的意味。
真是幼稚,我没心情与他纠缠,只得暂时收了怒气。
连日雨水使道上泥坯早已疏松,刚刚骏马一路飞奔,不小心踏在河道边缘,河道崩裂,人马随河道泥坯正欲滚落河中,那墨麟倒颇具灵性,长嘶一声示警,好在京城子峻反应迅速,运足全身之力从马背上跳跃而出,扑身跌到对岸的田野里。倘若稍有迟疑,定葬身河底。
待我心平气静了,京城子峻拉来那灵驹,轻轻地抚抚它的头,爽朗道:“墨麟,刚刚受了惊吓,现在让你轻松一下!”
京城子峻扶我上了赤骥,又从马后一跃上了马鞍,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扬鞭催马,朝前方那延绵的景山缓缓而去。
越到陡峭的山路,他越发紧紧地搂住我,在我耳边呓语道:“回想刚才你见我失踪后的神情,那般绝望……..”
我耳后发烫,正欲发作,转眸却见他凤眸狭长,双目微微眯起,面上恬静,竟一时失神,忘了还口。
谁知他又不依不饶,下巴探进我的脖颈中,双眸灼灼横扫我脸颊,低低笑谑道:“贵妃总算有心……”
我嗔怒,明眸微睐,沉了脸不理他。
“没看出来,爱妃对朕总算是有了些情谊了。”他得寸进尺,再补上一句。
“够了!任何一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消失于我的面前,我都不会无动于衷。”我扬声冷笑道。
他毫不迟疑,紧又接上一句:“何况是朕,你的夫君呢。”
“你!”亦有些吃惊,又觉一时口讷,说不出任何话来。
黑红二驹毕竟是千里良驹,行走在那么陡峻的山路,对它们来说,也好似行走于平川之上。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上了景山之巅。山下城郭堡垒,城池望台,尽收眼底。
京城子峻拿出了纸帛,信手画下了襄阳的兵力布防图。襄阳实际是由襄城和樊城组成,两城隔汉江相望,中间有浮桥相连,二城都是深沟高垒的大城,若是萨都王子分兵攻击必然减弱力量不能破城,若是敌人攻击一城,两城士兵可以通过浮桥往来支援,再加上汉江总督潘嘉忠水军掩护,襄阳易守难攻。只是浮桥关系着援军是否及时接应,关系着军火粮草及时补足,因其意义重大,非得周密部署方能使浮桥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京城子峻专著凝神,心中很快就有了主张。一张浮桥设计图很快跃然纸上。原来浮桥若是损坏一时之间很难修复,需在河中立起两列木桩,每根木桩都用数丈大木锤入河底,上面穿以铁链,铺上木板,造成一道可以随时修复的浮桥。单单这个浮桥,我是看懂了。只是从那设计图看,桥下水中那交错的几笔,状网状一样的东西,我不知作何用途。
我指了指图中那叉错网状处,不解地问他为何意。 。
“你看,浮桥乃两城将士往来接应的捷径,我们必最大限度地发挥威力,但是敌军也很容易发现这一要害,必来偷袭,于是将系有无数铃铛的渔网撒于水中,倘若水鬼前来破坏浮桥,触到渔网,铃铛也会叮当作响,桥上守军必然发现,将这些水鬼乱箭射杀。浮桥可保无恙。”京城子峻似非似笑地看着我,指着设计图解释道。
“妙,甚妙。”我惊叹道。
他直起身子,神色淡然道:“贵妃过奖。”
我们骑着马在山顶绕行,襄阳地形在京城子峻的画笔下清晰明了。观他神色欣悦,并知他对襄阳一战成竹在胸。之前我还隐隐有些担忧,京城子峻初登大位,立足不稳,萨都喇妄图趁机吞食,恐怕没那么简单。
时光飞转,不知不觉早过晌午。我们捡了个干燥的地方并肩坐下。吃了些干粮,饮了些甘甜的山泉水。一时阴风又起,天色昏暗。远处天空,有大片乌云正迅速往头顶压近。又有惊雷滚过,山风刮起,大雨突至,密厚的雨水把我们淋得透彻,将我们身上的黄泥都冲刷得一干二净,地上雨水漫过脚踝。忽听得景山东面一声臣响,不远处竟有山体滑坡。
听到那声响,我大惊,心中暗自觉得不好。山路本就崎岖泥泞,上山容易下山难,如要顶风披雨下山,何异于蜀道之难,再加上连日阴雨,山中泥土松软,泥石流与山体滑坡随时都可能发生。
“看来今天你我要困在这景山之中了。”京城子峻紧紧握住我的手,沉声道。
我紧锁愁眉,不置可否。
愁眉不展之际,黑红二驹却甩甩马尾,一前一后朝深山密林处走去。
我与京城子峻面面相觑,紧随二驹而去。
在一颗古老的大榕树侧,一个小小的山洞口在青藤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周围是丛林密布,遮避了原本昏暗的日光。京城子峻从地上捡了一段树干,撩开洞口的青藤,趁着夕阳的一丝残光,朝洞内望望,里面暗黑一片。因见洞门不大,他只好低着头,曲着背地钻将进去。
我平日里也看些稗史,书里曾见过狐仙洞的记载,说古时曾有一个妙龄女子,一日去寺庙中烧香还愿,一阵飓风把她卷入山中,竟被一只雄狐,把她摄进狐仙洞去,盘桓数日,方始放她出洞。有猎人发现她时,她裸卧洞门,唤之不醒。可怜这个美丽女子,已被雄狐蹂躏得钗横髩乱,月缺花残。
我不怕淫贼,不怕强盗,却为书中妖狐鬼怪之说投下阴影,见此隐蔽山洞,想起那狐仙洞,陡然周身凉寒,心胆俱颤。
此时天色渐暗,大雨依旧,鸟兽幽号,山中愈发阴沉。
我深深呼吸,运气调整心气。京城子峻却已至洞底,很快又出来,面带喜色,拉着我向洞内走去。我壮着胆子,任京城子峻领着战战兢兢朝里走去 。
将近第二层洞门,却见一白色之物“扑”的一声从洞底一跃蹿出,像一阵旋风般的向洞口飞奔而去。
我不禁一吓,不由自主地朝京城子峻的怀里扑去,紧紧箍着他,仿佛溺水时紧紧抱住一根浮木。
“不怕,是只兔子。”京城子峻把我抱得更紧,腾出手轻轻捶拍我的后背。
我惊魂初定,缓缓睁开双眼。却见里边错落有致,一张宽阔石榻,一张圆形石桌,两张方形石凳。石桌上有一盏马灯,还有几截残烛。一些用来打猎的网子吊子,还有一大堆干柴与枯草。看那榻上堆积着厚厚的稻草,一端还有一个稻草扎的枕头。这哪里是什么狐仙洞,分明山间猎人的落脚之处。不过从石桌上那厚厚的尘埃堆积,不难看出,很长一时间,这山洞鲜有人来过。我与京城子峻相互对视,喜出望外。不知他从哪儿摸出了火种,点燃那些残烛,又生起一堆篝火。顿时时洞内火光摇曳,明朗如白昼。我缓缓从方才的惊怕中回过神来,心中仿佛巨石落地。
柴木哧哧地燃烧,卷走我们身上的寒意,把我身上滴水的衣赏烘干。
他脱了他的外袍给我披上,“山间夜凉,仔细着凉了。”
我扬脸望他,又慌忙垂眸,觉得身上顿时暖和不少。
“贵妃在山里长大,怎会如此胆小?”京城子峻一面添些干柴,一面深深地打量我。
我付之一笑,把那稗史中狐仙洞的故事说与他听。他目不转睛地直视我,静静地听我讲起这个惊心动魂的故事。
“这里没有狐仙,倒有一个京城子峻,如果你愿意,就让我来做那狐仙,不过是一只怜香惜玉的狐仙罢了。”他揶揄,薄唇已揍近我耳畔,暖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我的脸颊泛起红霞片片,亦不敢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