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州笑忘录Ⅰ》醉灯挑剑

5、第四章

　　太极殿内。
　　陌生的七张脸——七位后妃一齐拜倒叩首。
　　“爱妃快平身。”殿上之人虽如是说，但徐媚莲仍旧能够感受到他从骨子里沁出来的冰冷。
　　一场权贵之间的政治交易，皇上考虑的是江山，满朝文武顾及的是更庞大的权势，而这七个年轻的姑娘，则不过是一群可怜的祭品。
　　不足而立之年的皇帝，冠冕堂皇的婚礼，却都是这场荒唐闹剧的开始。
　　高堂之上的君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儒雅中透出凛冽之气，线条柔和的脸上虽无不快之意，却也给人三分不怒而威的感觉，端坐在他一侧的，则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年岁尚轻，却略显苍老，紧抿的朱唇勾勒出僵硬的线条——她便是当今皇太后的嫡侄女，皇后刘氏。
　　“徐媚莲。”皇帝翻阅着些许卷轴，淡然看向了堂下仍旧清冷若莲的她。
　　“臣妾在。”徐媚莲向前一步，微微欠身。
　　“前来应选，不簪凤钗，你可是蔑视了朕？”皇帝严然开口，而在旁的刘皇后则是愣了一愣——不簪凤钗，何时也成了罪过？正想着，却恍然发觉自己今日还因不堪凤冠之负而不愿戴起。
　　指桑骂槐么？
　　凤甲嵌入手掌半分。
　　“回皇上的话，臣妾自认鄙劣，犹与诸位姐妹和皇后娘娘不可比，然而姐姐如此以身作则，从俭自敛，臣妾又岂敢铺张了去？”徐媚莲自是将这对帝后间的貌合神离看在了眼底。
　　如此温润的回答，既拢络了皇后，又不太过得罪了其他妃嫔，不过分自卑也不自傲，言出有理又谦逊，让自己身处无法被深究的余地里。
　　不愧是申侯之女！
　　皇帝微微挑眉，他看见，堂下之人肤若凝脂，容貌精致，一切竟如此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尤其是那双与自己直勾勾对视的明眸，深邃而又清澈，一尘不染，似乎她的眼中能映出位居高堂上的自己。
　　一国之君岂容一介女流尽收眼底！？
　　一种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七位嫔妃，代表着七方实力。丞相，国事，藩王，外戚，皆是朝中重臣，然而自己继位不久，朝中虽看似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其中的浪底惊涛自己却了如指掌，有些许旧臣借机拢络势力，聚敛钱财，更有甚者，竟是前太子余党，暗中潜伏，企图复辟，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媚莲，虽生得花容月貌，又贵为前朝重臣申侯之女，可谁会知道这一身皮囊下会有蛇的心肠还是蝎的心肠？
　　“好一个不敢铺张！既是若此，你便到绝尘阁吃斋念佛去罢！”龙颜勃怒。
　　闻言的徐媚莲仍旧面不改色，略施一礼，朗声道：“臣妾领旨谢恩。”
　　尔后，再无多言。
　　剑眉紧锁——她的恬淡足以使他略作震撼，她就这么无所畏惧地直视他的双眼，仿佛可以瞥见他的心底。
　　“皇上这是何必呢？妹妹如此德行，实属难得，许是天赐的恩泽。”开口打破僵局的，竟是置身一旁的皇后，“况且陛下大婚不足一日，若是将妹妹打入冷宫，岂非委屈了妹妹不成？请陛下三思。”
　　而且怕是得罪了申侯又落人口实，传出去贻笑天下是么？
　　“好，你的品行既然能让皇后认可，朕就念在皇后为你求情的份上，册封你为昭仪，从此辅佐皇后治理三宫，母仪天下。”皇帝虽如是说，却显得有些不甘。
　　杀鸡儆猴？不，点到为止便好，为你得罪了尚且相安无事的申侯，这可一点儿也划不来。
　　皇帝斜睨了一眼端坐着的皇后，这般想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封赵萼绿、傅荪茜、王慧敏、冯珍姝为赵贵妃、林淑妃、王德妃、冯贤妃，各赏锦缎五匹，珠宝一盒；封徐媚莲为徐昭仪，赏织锦五匹，一堆流苏丹凤钗；封黄月梅为黄婕妤，赏霁州棉五匹，藻绿镶金镯一枚；封虞潋歌为虞贵人，赏翡翠扳指、银扣，牙钗数十，望众妃嫔齐心，永葆后宫清平，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堂下佳人七名，声音此起彼伏——七张脸，七位美人，七股势力，从今往后，都集于后宫，朝花暮叶，不论是风光无限，亦或是凄冷绝寰，终究都是皇上的女人，若非特许，至死不得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