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州笑忘录Ⅰ》醉灯挑剑

6、第五章

　　“放开我！让我见王妃！快放开！”
　　一道歇斯底里的叫唤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与这片园林的规整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放眼望去，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被几个穿着赪缁纹金羽军甲的人双双架住，却犹不死心地挣扎呼喊着：“冷大哥，你快放开我！我要去见王妃！”而冷松河则是满面淡漠，丝毫不为所动。见状，瘦弱的少年只好转移攻克目标，头扭向了程颢颐：“程大哥，我知道你最通情达理了，快让我进去吧！”说着又挣了几下，谁知手臂上传来的紧缩感足以生生让他的上、下臂分家，而这股力量的操纵者却用那懒洋洋的声音无奈道：“王妃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你这又是何必呢？”
　　“程大哥！你如果也有家人的话就会懂的！”听了这话，赵夜汐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一扭头，目光中的怒火令人不寒而栗。
　　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砸在了他的左脸上，几抹暗红从他的薄唇边缓缓淌下。
　　“不忍小则乱大谋，你这般优柔寡断，如何才能成大事？”声色冰凉如铁，毫无温度。
　　“你没心没肺没爹没娘，自然是不会懂……”
　　话未说完，又挨了一个耳光，直将他掴到了地上去，而他却依旧倔强，一抬头对上了那双纯黑色的单目——来者一身素袍，发梢齐眉，青丝及腰，雪肤透着病态的惨白，身段瘦弱得过分，但那对英气的剑眉明然为她横添了几分独特的俊朗，纵使她身长不足四尺半，也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你杀了我好了！你这口蜜腹剑的女人！你把我姐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又在王爷跟前装什么高瞻远瞩的老好人！？……”说着，赵夜汐仰了仰首，睥睨着面色冷然如旧的王妃，尔后阖上了眼，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然而，意料中的一切并无发生。
　　“死夜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
　　“放开。”
　　“王妃请息怒！”
　　“放开！”
　　听着心湖外的聒噪，赵夜汐赶忙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景色却是触目惊心的——钟菩提跪坐在自己身前，纤细的双手紧握着那把足以令走江湖的人闻风丧胆的蝶旋剑身，任由绀红撒落在雪白的凝绡裙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曼珠沙华。
　　“啊……”见了这副架势，赵夜汐果然懵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王爷到！——”
　　介时，门外传来打破僵局的叫唤。
　　“参见王爷。”
　　“王爷万福。”
　　一众解释跪下叩首，而这三人，依旧僵持着。
　　“怎么回事？”不待冷松河多言，来者便不快地蹙起了剑眉。
　　全场陷入寂然。
　　王妃一勾手收回了蝶旋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素色的手绢，兀自拭去剑身上的血迹，并不多言。
　　“王爷！王妃……王妃她怎么可以逼我姐姐入宫去？”赵夜汐忙是爬起了起来，狠狠地剜了王妃一眼，巴不得自己无数的眼刀可以将她凌迟处死才好。“姐姐对王妃如此忠诚，而王妃……”
　　“所以你便对王妃出言不逊？”薄唇微启，吐露出的漠然比王妃更甚。
　　“是、是的……”望着蓝尤王爷深邃的鹰目，赵夜汐在心底里暗叫不好，登时矮了半截，可嘴上依旧要强：“是她有错在先！我……”
　　“如此莽撞，留你有何用？”
　　谁也不曾料到，蓝尤王爷竟会如此说道，更没料到，在寒光一闪后，玄冥剑已刺向了赵夜汐的胸膛！
　　“王爷！”一旁的冷松河果然急了，剑已出鞘，却发现相距太远，完全没有截住剑身的可能。
　　银月一勾，只听见珰的一声脆响，玄冥剑飞了出去。
　　风起梨花如雪纷飞。
　　而出手截剑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妃。
　　园内一片寂然，只能听见和煦的春风缓缓拂过的微响。
　　“现在，你可明白？”蓝尤王爷揉了揉手腕，淡淡地瞥了王妃一眼，唇角微勾。
　　闻言，赵夜汐却仍旧一脸愕然地坐在了地上。
　　“将赵萼绿派入宫中是本王的意思。”蓝尤王爷眯起狭长的双眼，斜睨着赵夜汐更加错愕的神色，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几分，“况且，这可是你姐姐主动请缨，你可知晓？”
　　“什、什么？”赵夜汐将双眼瞪得几乎要掉落出来——若真是如此，那自己那般出言不逊，王妃还在王爷动了真格儿时姑且留自己一条建明，看来的确是无心与自家姐弟两人纠缠不休，那么自己方才岂不是……
　　不容他往细里多想，蓝尤王爷便又冷冷地开口：“想清楚的话就自行领罚去罢。”说着，便径直转身离去。
　　“是，王爷。”说着，一叩首以谢不杀之恩，但纵是若此，在他心里还是结下了一个结，在日后的不断缠绕中终是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不过，那也是在多年后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