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州笑忘录Ⅰ》醉灯挑剑

3、第二章

　　若说起荆南的水仙花举世无双，那么能与之齐名并提的，恐怕就是这养心殿的醉妃牡丹了。
　　举目望去，琼花似海，沿着一汪碧水向殿后蜿蜒，柳树荫荫，绕过几处假山，像孩子似的躲躲藏藏。
　　在铺满鹅卵石河堤旁的石板桥上，一个身影匆匆向殿内而来，晨风从裙下灌起，使得整个人就像坐在花中似的，恍惚间倒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太皇太后！……”
　　“怎么了？太皇太后正在……”见来者匆匆，一脸受了惊吓的神色，身为带刀护卫的齐霜痕自是将她拦下。
　　“霜哥儿，你知道我在那采选的人里看见了谁么？”姬海棠理了理因为一路风尘仆仆而被风吹乱的头发，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谁？”齐霜痕皱了皱眉。
　　“那个人！”
　　“什么？”这回可轮到齐霜痕吃惊了，“她……她怎么可能……”
　　“还是问问太皇太后怎么办吧！”说着，不等齐岚裳反应过来，姬海棠便兀自朝里屋走去了：“太皇太后！”
　　“嘭——”
　　像视《女则》为无物似的，姬海棠一脚踹开了门：“太皇太后！”
　　“海棠，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屋里的人显然是被这临门一脚给吓了一跳，侧过脸来时微有愠色。
　　“啊……太皇太后在抄经文呀……”见状，姬海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奴婢，知错了……”
　　“知错还不跪下？”屏风里传来慵懒的声音，话虽如此，却似乎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这门若是坏了，可就拿你的月俸来修。”
　　“什么都好……”见太皇太后并没有过多苛责的意思，姬海棠兀自往屏风里走去，还未来得及看见些什么，便问到了一股熏香，这才瞧见里屋的九凤夺花镶金青玉案上摆着一只花纹奇特的银兽炉，敛了敛目光，炉旁宣纸横陈，砚台里笔墨尚多，案前的人一袭赪金色狐氅，头上一对翡翠红玉赤金大步摇，盘髻金丝扣坠下一双蛱蝶流珠琲，大大小小的猫眼八宝金钗个玙璠玛瑙钿不下数十，蝶翼上的一抹朱缲垂落至双肩，一对卞海牡丹镂金珥璩与紫鎏杜鹃璎珞将本是看似娇柔的她映衬得更加羸弱。
　　“是不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只见她染上了妖艳丹蔻的如葱指尖勾着一支龙须友，若非她那略微一挑的眉梢与目光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凛冽，怕是又要有人以为这是骄矜放荡的红颜祸水了。
　　“你们都下去吧。”姬海棠挥退了侍奉在旁的丫鬟，凑近她耳边才道：“我在采选的地方，看见了，那个人……”
　　闻言，太皇太后浑身一震，笔墨晕染在了宣纸上，污浊一片。
　　沉默了足有半刻，她才如梦初醒般缓缓站起，失了神似的说道：“走，去看看。”
　　庭前故里又相见，十年风雪入无言，天河为酒尚嫌浅，奈何离殇又一年。
　　十年前，你因为我而离开这里。十年后，回来的那个你，还是原来的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