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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section 21 ...

  •   就是那个瞬间。右典突然在一片浑浊的黑和灰里,抓住了真相狡猾的一端。

      药。

      药。

      他克制不了神经们非要一条条抽搐,拧着劲的疼到他满头沾满粘稠的汗,他也控制不了僵
      直的肌肉,打着旋却还要拼命的扯着骨头前进。神志要磕绊,□□要震颤,那他怎么办?
      撞在那张凌乱的,堆的象座小山似的书桌上时,许多东西碰撞着坠落到地板上,沉重的声
      响明明割裂了鼓膜,却轻飘飘的,只惊起了一室浊乱的尘埃。一片片扬起的纤尘和一道道
      条纹似的光影里,他不敢看透明的玻璃桌面,那里有个男人鬼魅一样的倒影,也许潦倒,
      还是癫狂,我想他一定是认不得这样懦弱却奋力挣动的生命,竟是自己。

      为什么要明白?为什么才惊醒?又为什么,要浑噩的沉睡?

      资料散了一地,很多秘密和着尘土落进更多尘土的地方去了。

      因为他迷了他的眼。

      他揪出了那张单薄的纸。

      因为他早在龙一暗色的眼睛里迷失了自己。

      比起远藤的那叠,曾经让他那么安心和惶恐,此刻安心却好象被吞噬了干净,孤零零的,
      只剩惶恐。

      为什么不敢?!懦夫!为什么不敢承认那是你?他强迫自己去看倒影里自己的脸。那就
      是他。沉睡中难得醒来的他。

      原来是他太贪婪,才会一直奢望,有一天可以了解那个他永远不会了解的人,是他分不清
      ,属于和仰望,如此这般而已。

      才会疯魔。

      才会懂得。

      原来龙一想要的,一直只是疯魔。

      求魔得魔。

      A4的打印用纸哆嗦的象片春末无奈迈向凋零的花瓣。干干皱皱的。右典的手指有点用不上
      力,视线也总是错乱了行间字里,好象除了强直的精神,什么都再难汲取,也再难瞄准。
      总共也没有几行的记录,他却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他要的那几个字。然后另一只手颤抖着
      举上来,捏到扭曲变形的,远藤的那份病历也颤抖着升起闯进视线里。

      一起用怒火和无奈扭成狼狈的一团,再一起颓然的掉进尘土里。

      那女人不是说了吗,他吃的是□□。他吃的不是安菲他命,他吃的是□□。他吃的不
      是龙一丢掉的安菲他命,而是龙一丢掉的□□。或者准确一点说,是龙一丢掉的,本该
      是属于远藤的,□□。

      远藤的药为什么在龙一的手上?那龙一的药呢?龙一的安菲他命去了哪里了?

      如果□□一直在龙一手上……

      疼痛突然袭来,震撼却默然,好象南部山区的那种暴雨一样,明明只是晴朗,甚至没有机
      会看见密布的乌云,更没有闪电和雷声轰鸣,你只是抬起头,感觉额头冰冷了半秒,雨已
      经倾盆的洒下,瓢泼倾覆了世界。那快的,真正是一场颠覆,然而真正叫人措手不及的,
      并不是来不及喊疼,只是卒不及访的那一秒,精神早已经难看的全线崩溃了。

      他懊恼的抓住头发跪倒在肮脏的地板上,一瞬间来自身心的巨大痛苦,钻心剜骨,折磨到
      他很不得死掉。

      不仅仅是因为那该死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吃了那该死的□□。

      神啊。你他妈的你……好象他终于只能这样,说出一半意味不明,甚至不够恶毒的感慨。

      他抱紧了自己的头,失去温度的身体僵硬的倒在一堆堆的灰尘和脚印里,习惯了强硬和无
      畏的他,已经再也无力卷缩成自我保护的形状了。

      他从没有这样脆弱,从没有这样无助,那许多年腐臭不堪的虫豸一样不见天日的挣扎,连
      时间都一度停下了脚步,那样恶心的非人非鬼的日子里,血光,泥泞,污浊和浑噩,可那
      也不曾让他这样狼狈。也许……他就是无法眼看着一个他爱着的人一步步走进火里,无法
      摆脱这从一开始就脱了轨的一切,无法拯救,无处着手,软弱,卑贱,只能象现在这样难
      看的哭泣。

      他只好崩溃的看着自己哭泣。药物终于引发了这一场尴尬的坍塌。

      [这样不行。我没有办法……]

      他对自己说。

      [伊崎右典。我是伊崎右典……可伊崎右典,也有这么难看的一天。]

      却无法说服懦弱滚开。

      [龙一一定是疯了……]

      不是早就确定了么?

      [我也疯了……]

      这样挺好的。他想。然后用潮湿的脸疲惫的笑了一个。

      [疯就疯了吧……原来疯了是这样的……]

      真难看。

      不知道远藤现在是不是也像他此刻这样,轻飘飘的难受。远藤突然出不了门了……应该也
      是因为吃了不该他吃的东西……安菲他命……吧……毕竟他本该吃的那个印着M的小药片
      ,都被自己当成安眠药吃光了……啊,龙一啊,龙一你真行。

      你是想用这种方法实现你的报复还是什么?我呢?伊崎右典这个人在你那里算是什么?应
      该不过是个意外添上的牺牲品吧……

      你想看远藤疯狂还是死?你想要自己疯狂还是死?

      你想让所有人乖乖坐好看你布置的这幕高潮。我却不能放任你演下去。

      他别扭的转动着身体,听见骨头在地板碾过的声音,咯嘣嘣,咯嘣嘣,他从口袋里掏出了
      那袋黏糊糊的药。刺目的纯白,刺眼的眩晕,反胃的白,不知道什么东西堵满了心口和喉
      咙,噎住了咽不下吐不出,他试着伸了伸胳膊,胳膊很酸,他又想舒展一下那里蜷缩的筋
      骨,还是疼,更难受了,这具染了黑的躯体,好象只会越来越难过,越来越难过……一阵
      阵恶心的翻滚,一股股怪味返来覆去,他瞪着眼睛,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这是证据。这也是证据。那里那个肮脏的纸团。那里那叠混乱的病历。我确实疯了,被你
      逼疯了。只要能阻止你继续自我毁灭,我已经不在乎你爱还是恨,只是哪怕终于要送你进
      到监狱里去,我都不会手软。

      可我如果真的成功……你会不会哀叹命运,为什么多给了你一个碍事的疯子。

      呵呵呵呵……你看你起码……摧毁了我。

      ……再去一次凉平的系统吧,他茫然的看着手指的缝隙,那里有几根枯萎的头发……如果
      龙一真的调换了他和远藤的药单,绝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绝不可能……就像他那次
      去了一次,凉平就很快发现了……

      凉平……

      凉平!

      没道理凉平会不知道的……还是……也许……凉平一直都以为进过他系统的,只是他伊崎
      右典一个人……

      哈……这算什么……变相的一种保护么……

      保存好证据最重要。他费力撑起身体,突然很想去洗把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明白了
      这阵子自己反常的原因,此刻再集中精神去搜索自己迷失了的魂魄和身体,竟然是全然的
      钝痛和沉重。

      他不得不用更多的烟,才挽救的了失去药物的神经。

      但他从没发现香烟这么呛人。好在他鲜有的懦弱已经把多年积累的,不知道什么年纪起就
      没再看到过的某种他曾经屑于想象的液体,已经在刚刚的那场身体和精神,精神和药物的
      较量里,淌光了,流尽了,风干去了。实际上他也没有多么不情愿承认,他的勇敢有时候
      也表现在这种坦然之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确实,我是说他确实,哭过一场。

      Fuck!来吧!看看谁留了什么马脚。

      肌肉还是有些僵硬,他执拗的敲打着,头发上有凉水滴下来,渗进键盘的缝隙里去了。

      说实话穿过那个行同虚设的防火墙实在太容易了,容易到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去想龙一
      是不是也曾这么轻易的来去,里里外外,从从容容,找他想找的人,换他想换的东西。

      龙一的病历还是那样,处置单也果然还是写着安菲他命。跟上次打印出来的那张纸上,写
      的一模一样。右典冷漠的看了一会儿……令他自己都惊讶的冷漠……

      你根本没有失眠对么?龙一……你从来就没病过。

      还是你从来就没好过?!什么时候起你已经不再是你?只剩下全被仇恨的执念扭曲了的人
      生,值得么?

      直接点开了角落里的处方药单。上一次他根本没有考虑到问题会出在药上面。

      他没有犹豫。因为结论已经早摆在了那里。不是不看不想不听,就等于不存在,不是不看
      不想不听,就不等于一切都没有发生。

      □□。

      □□。

      尽管这张单薄的药单本身,还没有办法确定是本应属于远藤的那张。但那都没有关系。技
      术组的人,活着就上为了抓到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而且如果龙一真的调换了他和远藤的
      药单,远藤现在的那张单子,就应该是龙一失踪的安菲他命……

      只要……只要远藤病历里的那张是龙一的……事情就清楚了是不是……

      不。

      依然不清楚。

      他惊讶的张大了眼睛和嘴巴,青黑的脸色映在电脑屏幕里,古怪的班驳和斑斓。

      怎么……怎么……

      怎么远藤的那张处方……竟然也是□□。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好象很久没见到你了,橘先生……”医生看了他一眼,一面摆弄着手上的记录,随便扯
      起了仿佛无关的话题,“橘先生最近好象很忙吧?”

      记录里有很多取消了的预约,看起来已经有两周不曾来过了。可能太忙乱?凉平自己都不
      记得最近除了远藤,他还仔细看过哪个病人的脸。

      “不过你看上去气色很好。”简直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他还是诚恳的承认了这个显见的事
      实,频频点着头。

      男人在习惯坐的那张躺椅上裂着嘴笑了。

      “确实有点饵事情。而且我听说千叶医生的日程也排的很满,我自己觉得……好很多了。
      就干脆取消了。”他略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有一次我来,说医生你去出诊了。”

      “哦。”凉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是这样。那也要拜你那不得了的情人所赐。怎么?我如果没有猜错。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应该就是你那“寂寞的”爱人吧。

      “说说你吧。”医生展颜,深吸了口气的样子,好象正准备着,要抛弃一些困扰似的,“
      失眠也好了,精神又这么不错,想来你一直惦记的事情很有进展。”

      医生在这里停了一会儿,很短暂,很短暂,好象是满心期待着男人怎样不同的表情似的。

      “我想你很快就不需要再到这里来了……”

      结果说着宽慰的话,看不出什么特别欣喜和舒畅。

      怎么?你的情人在一道危险的琴弦上舞蹈,踮着脚尖,满地鲜血。你又在这里踯躅,为什
      么?谁让你来?又让你离开?你在这里扮演了谁?谁等着欣赏绝望和愚昧?我怀着恶质的
      心情等待高潮那幕开场,却想不到竟是这么一出‘双出’,可你究竟,你和绪方,是早安
      排了进退,还是命运的奇迹?你们究竟扮三岔口,还是群英会?

      “那要谢谢你,医生。”

      我不信,医生。我不信你鼻子底下这些事情你全看不清。

      所以必须感谢,千叶凉平,你的沉默很有趣。

      “恩——”医生做了个很合适的动作,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好象拼命抻开收缩的耐心似
      的。

      这里藏着很妙的隐台词,仿佛证明在这个人身上不需要再花什么时间,因为‘他好了’。

      “看来今天结束,你的病历可以加封条了。”

      当然,也许还有些小小的障碍四处躲藏,但你橘庆太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让能你畏惧?
      除了情人不能戒,还有什么值得畏惧。

      男人又用那种很礼貌的样子笑了一回,看不出是想展示憨厚还是别有他意。

      医生撇撇嘴。无所谓。

      “那说说你最近好了。一定什么都很有进展。”仿佛无意的,医生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还好吧。”

      可惜听起来就是在客气。哪里那么轻描淡写,凉平心里掂量着,怕不是‘还好’那么简单
      吧。

      “他呢?”

      有点恶毒的,医生干脆把话题直接转到了那个隐身的情人身上。

      “他……”男人轻轻扶摸着袖口一块柔软的蛇皮,“很好。”

      真的很好。好象那个日子越近,一切都更好。就像震荡过的香槟一定要发出那声叫喊似的
      ,庆太总觉得这是酝酿并等待了太久的某种欢欣,如果不来,就太亏欠了。

      类似回光返照,或者说的好听一点,必然的期待和预感。

      “其实有一阵子他也在失眠。”

      本来以为,那个有点危险的话题就要不上不下的停在那里了,医生也不想要那种不咸不淡
      的答案。没想到男人这时却突然主动提起来,医生停住无聊的指尖,很好奇他接下来要说
      的字句。

      “哦?那现在好了么?”他甚至搭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却又立刻觉得这样恶质的自己很可
      笑。

      “好了。”男人回答的很干脆。好象早准备好了要说似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想说给谁
      听的。

      “好了。”他很认真的重复了一次,想让自己和医生都听明白,“现在一切都很好了。”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再不会有什么能让他和他觉得‘不好’。

      “那就好。”医生笑了一下,“有时候不吃药也能解决很多问题。”

      男人好象没听见这句话似的。

      “我们下个月就回美国去了。”语速突然恢复了正常,庆太不再像总是想着什么事情那样
      拉扯着元音说话了。

      医生有点惊讶。

      “哦?哦。”

      想想又觉得,很正常。

      “他在这里是客座,受邀来讲学的。该回去了。”

      “哦。这样……”

      每次看到这个男人谈论他的爱人,总闻到一股难于言表的味道。好象有多执迷,不全是,
      好象有多得意,也不像,很奇怪的夹杂着温柔和疼痛的表情,让人迷惑。

      其实比起这个不知道该说是柔情还是刚硬的男人和他那神奇的情人,比起谁掀起的浑浊风
      雨,凉平更好奇这个。他甚至察觉到一种匮乏,一直以来,他似乎,他和央登似乎,就缺
      少这个。

      是不是……要比执着更单纯的爱着。

      “医生最近在忙什么?”

      可见是好的很彻底,竟问起医生的事情来了。

      很好笑。但凉平没有笑。

      “还有很多人没有好。”

      虽然你们好了。或者说。因为你们俩好了。有的人就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

      这说法很像什么索命的鬼魅。可是确实。好不了了。

      “有个病人病的很严重,需要很多照料。”

      说穿了也没什么。他没站在谁那边,却早选择了方向。可能因为……

      可能因为在情人的面前,一个人的他,总是那样寂寞苍白。

      才让他想看看他和他,是怎么无畏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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