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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桃花争艳人却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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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城。
三月。
沿着朱雀长街的是两排树枝都已长得密得分不开的桃树,本就是极好的观赏景观,恰巧缝了三月这个好时节,桃花长得更是洒脱的很。路上的行人也减慢了行路速度,抬头望望连理成枝的桃树,不免感慨颇多。
若以为是感伤时节变化,别人便会笑你是个外城人。朱雀长街的两边尽是写名字取得淡雅的青楼,所以朱雀长街又名桃花街或花酒街。那些行人多半是抬头透过层层桃花看姑娘,然后又看看自己的钱袋,感慨颇多——这条街的姑娘的价可是出了名的贵。
南枳半倚在听笑阁二楼的楠木镂花栏杆上,听着云娥用着不紧不慢的语速报着近月来的极臻居账目表,宛然当了一首极好的小曲儿听得惬意得很。
金灿暖阳从枝条的缝隙中洒落出来,稀稀疏疏地落在南枳白皙的脸和颈上,似是几根细密繁复的金丝萦绕着,明明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沉闷,可那半睁的眼睛中投射出的熠熠神采却足以媲美最灿耀的千斛明珠,那密长的睫毛仿若灵动的蝶,一次次地轻微地拂过那眼,那眼便生得更似一双时间绝少的琉璃瓶。
待云娥报完账目,半响时间,南枳才开了口,“做得这么好了,又何必拿给我看呢。”淡淡地,似是飘在云端,睥睨这一切。
云娥愣了愣,又立即回道,“九姑姑不在,小姐也该担待些才好。”明明有一股长辈的教育口气,却无奈身份的禁锢,只得好言相劝。
“云姐姐说话永远是恰到好处,听了心里畅快的很。可惜我本不是算账的料,若是要什么新的赚钱把戏,倒好坐下来详谈。”她表明的很清楚了,但也料到不会起什么大作用,所以依旧是散漫地回道。
“上次小姐说就地取材,用阳春三月快绽的桃花花苞,配上从通州送来的珍珠粉,加上绿豆粉芦荟等消炎自然材料,制成的桃花精露各家姑娘都很是喜欢,九姑姑不止一次夸小姐呢。”云娥似是想把账目表给南枳看,南枳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也只得讪讪收了起来。
南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种不算过于昂贵的桃花精露,本只打算向一些各家不算太头牌的姑娘售出的,谁知卖得如此之好。”她右手轻轻一撑栏杆,立了起来,含笑着看着对面的姑娘大肆招摇呼着客人,“既然卖得好,那就不再卖了。”
这次云娥是更不懂小姐的心思了,卖得好理应多加售出,若是照她说的做,岂不是到嘴的鸭子又飞了。南枳回头看了一眼木讷在那儿的云娥,轻笑了两声,揶揄道,“云姐姐的心思还是只在钱上面绕着么。”
说罢,便推门进到屋里,不知是不是周围都是暗色的楠木家具,光线一下子暗淡了很多,似是黑夜一下子代替了白日。她取了纸和笔,在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近半面纸,然后得意地朝还在外面站着的云娥一点头。
云娥进来凑近一看,便急急称赞了几句,又示意是否可以马上去办,南枳再点了一下头,她便风风火火地出了去,连门都忘记关了。
“果然,心思只在钱上绕着。”南枳倒了两杯茶,细微的茶叶飘在琉璃瓷花杯里,如梦如幻。“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
门外便有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坐在南枳的右边。
阳光下的微尘在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两人无话。
那男子子大约摸二十上下的样子,镶着金边的云锦墨衫穿在他身上竟然感觉有着似有似无的淡淡光辉,一头黑发未绾未系随意散着,静静地站坐在那里不说任何一句话却也是抵挡不住的风姿清秀。
男子淡淡啜了一口茶,微微蹙了眉,“阿枳,你知道我不喝苦丁茶的。”放下茶杯后,向南枳埋怨了一句。低沉的嗓音配着这略暗的格调,像是俊俏公子腰间佩戴的玉佩重叠在一起而发出的清脆声响,明明是很明朗如洪钟的音色,到了他这儿却尤其引人沉醉。整个身子像是浸在甜香的米酒里,所有的景物都虚无缥缈,都似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胧的仿佛隔着云端望着半明半媚的太阳。
但是茶非酒。
茶胜在能让人有不同寻常的清醒。
南枳用修长的指尖摩挲着绣花锦缎做成台布,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爱喝不喝,尚公子。”南枳又帮他添满,依旧是茶叶零零落落得飘在上面。
一切,都还和尚尧一未进来时一样。
不过是溜进屋子的阳光又向左几寸罢了。
这可不可以理解为,南枳不在意他是否会来,不在意他是否会坐下来,不在意他是否会喝这杯茶。
“阿枳,这话说得勉强。你难道不怕我把你有独立小金库的事情告诉九姑姑。”本是问句,却被他说成了一种不可能的语气。尚尧一又啜了口茶,静静的等在一旁等着南枳的回答,余光看着她的脸色,带了一丝戏谑的意味。
“想不到尚公子是如此的伧俗之人。”南枳依旧不看他一眼,心中似是有了万分他不会告密的把握。
“还说云娥呢,你这张嘴也生得贫了。”尚尧一听到后一时没有忍住,冁然而笑。他的笑声中隐隐透着豪迈之情,如同他的外表一样俊朗,让人由衷地想要靠近。
南枳权当它是赞美的话了。
“最近听说你的桃花精露卖得好得很,艽艽每日都缠着我向你再讨几瓶来。”提到秦艽艽的名字的时候,南枳明显觉得那男子眼睛里平日里的高傲收了几分,代之的是似水的柔情浡然而兴,渐渐漫过了本就不算太高的堤岸。
“你们两个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南枳也是见识过他那一位的难缠的,甚是担忧地揉了揉眉心。
“哪一日也让我见识见识你家的那一物。”尚尧一狡猾的像只狐狸,残弱星辰的眸子里却看不出任何的油腔滑调。
油腔滑调是他擅长的事。
一本正经的油腔滑调是他最最擅长的事。
他看着南枳微笑得很欢。
一日后。
极臻居表示不再售出桃花精露,后又表示因珍珠粉紧缺,有门道者可提供珍珠粉极臻居代其制作且不外售。
顿时,满城掀起桃花精露制作狂潮。
不论好劣的珍珠粉都一夜售空,桃花精露成品虽极少,价格却翻了近五倍,加工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极臻居。
云娥打着算盘,嘴角弧度都快咧到耳后跟去了。
桃花精露的昂贵成分本就少,桃花现成,珍珠粉无本钱,一些辅助作料绿豆粉芦荟之类并不昂贵,所以成本近下去了七成。而且落城包括周围城镇的珍珠粉供货商虽是秦家商铺,但其实也隶属于极臻居旗下。也就是说,桃花精露基本全赚。
南枳的如意算盘从没有打差过,而这一次更是打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水准。
七日后。
南枳在听笑阁设宴。
宴请落城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