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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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皎皎，倾吐出一层层银色浅薄的纱覆在着六月天的万象上。树影婆娑了一地，如一支婉转成殇的曲，竟平生生地透出几分不合这时节的薄凉。
月光无法播撒到的幽暗深巷中，传出女子焦急的恳求声音。
“杜公公，求您给我家那个小主子安排条活路吧。”女子修长姣好的身姿在粗麻布制成的衣服里裹着，衬得更是楚楚可怜。一边拉扯着身旁男子的袖子，一边又急急忙忙从怀里摸出一块璞玉，往男子手里塞去。
“九丫头，你这又是干什么？我杜寿年何时爱好这些了？”杜寿年很是生气，眉毛紧蹙，把璞玉丢还给阮九后双手背立不看她。
“公公，你也知道我这人一紧张净干些不着边际的事儿。”阮九慌张地收起璞玉，四处大约摸看了看后，又急急开了口，“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当前的局势难道还要我这不识几个字的婢女说吗？如今苣和边塞与永绥军队打着持久战，这万城日日在传茵氏王朝气数将尽……”话音还未落下，杜寿年便举手一个巴掌扇在阮九白皙光滑的左脸上。
左脸上立刻浮现出五指分明的掌印，略略红肿着，月光下看去如同刚刚绽开的微微带粉的荷花，前者比后者却多了一份灵动以及更加惹人怜惜。
这一个巴掌，不仅仅是给阮九的，更是杜寿年想要打醒自己这个老顽固的。打完后手直直地僵在那里不曾落下，那苍老的手背上满是褶皱，筋皮拱了起来，如同千沟万壑般直直地告诉人们这个老人是经历过多少岁月的磨折与皇室的血雨腥风。
阮九似乎早早料到杜寿年会有如此的反应，她的脸上只有一抹不与年龄相符的沉着与那一丝若有若无云淡风轻的笑。
她在等。
等这个老人觉醒的一刻。
等这个老人愿意帮自己的一刻。
“九丫头，有的事情，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想看清的啊。”杜寿年哽咽道。他受先皇的遗训，辅佐太子。可是这乱世之中，又何来安邦定国，净是些逆臣当道小人得志，他这种小人物岂能够掌控。
阮九听后，当即跪了下来，猛猛地磕了三个头，不等杜寿年搀扶便起来与杜寿年告辞，急急地回了府中。
只怕是以后，这似水月光所波及到的属于苣和地方，都再无宁静可言了。
两日后。
杜寿年安排阮九和她那小主子出了宫。一路上因杜寿年的身份和各路人物都已打点好，倒也是颇为通畅。偶有几个与杜寿年平日不交好的耽误了点时间，却也是极少数的。
未时三刻，在客栈稍作休息后，杜寿年给了阮九一些银票，又摸了摸已经伪装成男孩子的那个所谓的小主子的头，便催促着她们赶紧走。“杜公公，如此一别又何日才可相见……”阮九站在万城城门口望着杜寿年道。
“九丫头，你聪明伶俐，自会知道如何生存，只是你这主子身份实在微妙，还是保险点的好。”杜寿年看见守城门的官兵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口中骂骂咧咧，不由得降低了声音。阮九牵着她小主子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城门外走去。杜寿年道，“终是走了，走了。走了才好，清净吧。”后又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
君莫送，故人如此一别，终是难相见。折柳送吾吾插柳，试看春来，此树成荫，代吾念君好。
只有远处一女子拖着长长的音儿，与那笑争凄凉。
苣和本托十二年七月五日，永绥武昌帝挂帅亲征，出冰苣和。苣和文政帝遣镇国大将军吴值率兵五万对抗于边塞煌汇。
苣和本托十二年七月七日午时，煌汇城被破，吴值战死，士兵五万死伤近四万。武昌帝一举拿下煌汇临城婺城、源城以及素有天下粮仓之称的昊城，直逼万城，势在必得。永随军队的热情水涨船高，又于三日后一举夺下苣和的前王城临池以及水源充足的宜都。
苣和举国上下一片混乱，虽然永随军队未曾为难老百姓一分，但免不了有乱臣贼子想借势造乱从而渔翁得利。又因文政帝在此时突发肺痨，一病不起，太后汪氏垂帘听政。朝野上有不满者，满门抄斩。可怜丞相穆围正一片赤胆之心，却落得个全家上下三百二十六口人命丧黄泉，大呼“得此妖妇苣和必亡”后一代名相竟于市井腰斩。百姓无不痛心疾首，起兵试图想要反抗，却被镇压，十五岁以上男子皆充兵上战场，妇孺被迫劳作，花甲老者竟也被逼去烧饭。
苣和本托十二年八月十五日夜，永绥军队破万城。诛暴君，杀逆贼，平叛乱，安民心。剩余护城兵约八万人甘愿归属永绥。
苣和本托十二年八月十七日午时，永绥武昌帝亲自押茵姓王室于市井腰斩，行刑之前，痛斥茵姓无道，鱼肉百姓。太后汪氏大呼“帝！小人夺位！”后咬舌自尽，汪氏余党看见此情此景后，无不随其大呼“帝！小人夺位！”。三刻，众人皆行腰斩之刑。举城欢呼。
苣和本托十二年八月十八日，永绥武昌帝于皇宫听政殿登基史称太祖帝，宣武昌帝之后李氏史称尚德后，其子为正则太子。并永绥之地，改国号为大宸，改年号为乾元，设永绥原王城落城为大宸今王城。大赦天下，开仓济民，被后世誉为开国明君之最，千百年后依旧传为美谈。
阮九是在大宸成立半年后才得知杜寿年在攻破万城的那晚悬梁自尽，这位老人九泉之下以他那种性子必定还是要服侍先皇的吧，也罢，他至少是宫内宫外唯一一个有脸去见先皇的人。
阮九望了望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叹了口气，“我们终是走了出来。”
小小一团似乎还未睡着，窸窸窣窣地动了几下，似是在回应她。
不属于苣和的明月，似乎清冷了几分，但是这清冷中暗暗藏着的不受人拘束的自由之气，如寒冬腊月的红梅香般的好闻。
月照故人，哪还识故人，哪还是旧月。
一别，永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