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而悲》星深

5、岁朝清供

　　临近年关，宫人清扫承乾宫，我搀娘娘到御花园散步。回去时，只见众人一派慌张，清扫总管正骂着一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公公。
　　我上前探看，见是那位公公打扫时扯坏了墙上挂的一副岁朝清供。清扫总管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皇上御笔亲画，董鄂妃娘娘最宝贝的，你竟敢……杀你千次万次也赔不起呀！”
　　“没有这么严重吧。”
　　一把轻轻柔柔的嗓音，娘娘由另一宫人扶着过来，看着桌上裂成两半的画卷，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但仍柔声道：“反正是前年画的了，我总舍不得撤下来。撕了，或许是提醒着新年该换新的。你们下去吧，不必罚他了。”
　　负责清扫的一众人千恩万谢地退了。娘娘才坐下来，抚着那残破的画卷，叹息：“这幅画，我守了好久，不肯换新的，终究还是破了。凝曳，你说，画破了，我是不是……”
　　“娘娘！”我连忙打断她，看着她失意的样子，鼓起勇气说道，“画不过是一张纸，就算不被撕破，也长久不了。但事在人为，画破了，可以换新的，画能常新，娘娘的福泽，也是无尽的。娘娘若是不嫌弃，凝曳愿为娘娘重画一幅。”
　　得了娘娘应允，玉舞取来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开。我翻了只茶杯当镇纸，提起一枝兔毫，纤纤几笔，两枝磬口檀心的腊梅便浮现纸上。
　　收了最后一点，我搁下笔，转了转手腕。
　　“画的不错，再画一枝天竹怎么样。”
　　我吓得身子一颤，慌慌张张抬起头来，只见那张清瘦而俊朗的容颜近在眼前，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娘娘浅笑：“凝曳方才太专心不曾注意到陛下驾到，您吓着她了。”
　　皇上嘴角一勾：“凝曳平素不是很稳重么？原来胆子也不大。呵呵……”
　　听到他有些调侃的话语，意识到这是对我展露的亲近，脸上腾地烧起来。我连忙低下头，尽管不确定脸颊是不是红了，仍迟迟不敢抬头。
　　皇上又重复一遍：“天竹果，画的来吗？”
　　我点点头，将腊梅那幅交给玉舞，又展开一张生宣，刚要放下那只充当镇纸的小茶杯，手却被握住。修长温厚的手掌包住我纤细寒凉的手，我的心也仿佛一瞬间被一只手攫住了。
　　“怎么这么寒酸，宫里是没有镇纸了么？我记得我在这儿有备着的，去取来。”他轻轻抽出我手中的茶杯，同时放开我的手。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玉舞取了皇上御用的白玉镇纸，小心翼翼压在铺平的宣纸上。
　　我再次提起笔，画了枝天竹，为填白又添了两个香橼，期间手抖个不停，所幸画出来的还算没失了水准。
　　皇上让玉舞把两幅画都铺在桌上，又细细看了一遍，点头称赞：“笔法是不错，简单而不失韵致，师从哪位名家啊？”
　　我尽量让声音不颤抖：“小时候自己在家中琢磨的，不曾学过。”
　　“那是天纵之才了？”皇上笑道，“那朕倒要沾一沾光。”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印，在两幅画的画角分别盖了一章，吩咐玉舞挂在墙上。
　　他把自己的私印，盖在了我的画上……我觉得此生已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