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白衣非他

6、陆

　　嬷嬷探手试了试想容的额头，叹一声，平日里头总是不苟的面容也透出愁色。替她上好药放下帘子，嬷嬷秉烛带他出门来。

　　吓着先生了。想容她……

　　易笙摇头。我知道。

　　嬷嬷收了话，神色有一瞬间诧异，抬眼细细打量他许久。

　　先生不怕？

　　怕什么，既非妖魔，又非鬼怪，只是想容。

　　呵，先生不是过来人，这才说得轻巧。嬷嬷语气恨恨的，带着凄怆。

　　易笙摇摇头，二人相对着，沉默无言。

　　莫怪老身厚颜，先生你可否……

　　不可。

　　老身自小看着小姐长大，小姐即便暂时蒙了心智，也是心善温良的孩子，先生你……

　　不可。谢谢嬷嬷美意，小生有家室。

　　嬷嬷教这话噎得半刻间竟无话可说，只是瞪着易笙气得笑起来，悲愤而嘲讽。

　　什么家室，都是借口！我原以为想容如此倾心先生，先生是不同的。原来也是和那些屋外人一样的，嫌弃想容一无所有，嫌弃她蒙了心智是你们口中疯子！可知，可知……若是没有那场浩劫，我们姑娘会是如何金枝玉叶，怎会由得这些腌臜如此侮辱轻视！说白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看重的根本不是人，不过是能凭着人得到的财权罢了！想容啊，我的想容，多好的孩子……唉，唉！

　　易笙由着嬷嬷对他撒气，直到老人力竭，颓然坐下叹气不语。他站起来，默默解下腰间的锦囊，面上绣的是荷间鸳鸯，相依相偎着抵颈缠绵，针脚细密精巧，该是温柔细致的女子用心之作。再从锦囊中拿出一封信，半枚玉佩，样样俱是定情之物。

　　易笙在嬷嬷面前跪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先生这是做什么？

　　唯有如此，嬷嬷才能信我。负了嬷嬷与姑娘好意，易笙惭愧，但柔儿自我一无所有一直相伴至今，易笙出行前，柔儿已有身孕。我不可负柔儿，此生断然不可。

　　那……你为何对想容这般好？

　　大概，是怜惜罢。想容惹人怜爱，易笙待她如女儿一般，别无他想。

　　女儿……嬷嬷反复沉吟，目光愈是哀伤，终是恸笑。

　　也许，想容也是因此才被吸引吧……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

　　先生，若你无意，请离她远一些，莫要再给她幻觉。

　　老身不知能陪伴想容多久，只是尽力为她遮挡些风雨。趁她不知情爱甜，趁她未尝相思苦。只是待我死后，又有谁来护她？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先生，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