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五月雪》一八七

19、第十九章

　　我才发现其实我手机里还是没有陈远的号码。这一点，让老僧入定的小火柴噌对一下又着了火：“你们就作吧，作死掉了。我一个在国外四年的人都能有他的号码，你为什么就没有？不要老搞那一套删了又记，记了又删的把戏，这就是被你折腾没的。”
　　小火柴的话让我很是羞愧，敢情这么久我都一直做作着。幸好此时小火柴手机铃声响起。小火柴一看屏幕居然是肖翔。于是两个人就着手机聊了起来，大意是陈远的订婚PARTY，肖翔刚好在国外，这会估计赶不回去，他已经跟陈远说过了。顺便打个电话跟我们也说一声。
　　小火柴很不识相地问了句：“要不要跟晓小也说下啊？”她的意思是我在身旁，说下电话。没料肖翔误会成是否也跟我交代下他不参加PARTY 的事。
　　“不用了，晓小那还不知道陈远怎么交代的，不知请了还是没请，打这个招呼怕会尴尬”他不说，此刻我已然尴尬。
　　“怎么尴尬啦，同学一场，都玩一起的，就不请晓小。”小火柴似乎听到一些苗头，有意地挑着眉头。
　　“不知他们那天晚上讲清楚了没？我还特意安排在阳台上。”肖翔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很是清晰。
　　“晓小就在跟前，你问她吧？这家伙现在正一头浆糊着，你刚好可以和稀泥”小火柴一把递上手机。
　　我尴尬地杵着，估计肖翔也不例外。他在电话那头这这这个没完。
　　“恩，晓小，你别介意，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摸不透陈远有没有请你去，所以才打的电话给婉玉”我都能猜到肖翔的样子，他咳了咳喉咙。
　　“我想订婚如期举行，一定是你们的事已经说清楚了”
　　“什么事说清楚？”
　　“李晓小，这就是你不地道了。陈远和我来J市的路上讲的可都是你。你要不是四年前给人家整个乌龙，人家能四年里都无声无息地？”
　　我和陈远四年除了错过之外，居然还有乌龙。“什么乌龙？”
　　“那年陈远回来其实一开始找的就是你，你却和你男朋友在一起甜蜜地秀恩爱，不然陈远怎么会那么快又回H市，又有女朋友了”
　　“哪来的男朋友？你怎么没解释？”
　　“要不然怎么说是乌龙，当时我要是知道，我绝对帮你澄清，重点是四年后，陈远才告诉我这桩事的”肖翔咳了咳，又道：“不然，我怎么能安排天台那件事，就是希望你们说清楚。我估计你们还是没说清楚”
　　“肖翔，你说陈远是喜欢我的吧？”我极是迟疑地问出了这句。
　　“我想是吧，至少过去是，但我已经摸不清。他现在到底还喜欢不喜欢你，得你自己去发现。我之前告诉过你，除了相信自己的眼睛外，还要相信你自己的心。”肖翔很是总结地说道：“你和陈远都有个毛病，都相信眼睛看到的，却怀疑心下的结论，不然你们也不会嬉闹了四年，依然还如此混沌。”
　　他听我居然不反驳，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下去。然后不再说什么，我们于是挂了电话。
　　小火柴扬开了被子，然后把我包得严严实实的，说：“睡一觉吧，明天再想，我就担心你到底会不会感冒，赶紧睡吧！”
　　托她的福，我一夜都没睡着，整个人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做着梦，我梦进陈远在结婚，我一头闯进婚礼，拉着陈远就跑，跑啊跑，跑到树林里，结果我回头一看，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茫茫的一片树林，烟雾缭绕。
　　最后在朦胧中被小火柴叫醒。
　　“晓小，醒醒，我们得先去打个点滴，快速退烧，再赶回S市休息。”小火柴麻利地将一堆衣物丢进行李箱，然后拉着我去洗漱，换衣，整顿好后就奔诊所。一路上，直埋怨自己：“就我多事，把东西寄给魏蓝就行了，没必要带你过来，惹这么多事，现在倒好，生病了，还得处理那堆烂摊子。我说你，身体一直好好的，没见过你生病啊”
　　“姐，那是因为即使我自己发着烧，我也不知道，记得大四那年吗？39度多，我不也照样拿个一等奖学金给你”
　　“我估计你那脑袋就是烧糊涂的，睡会吧，点滴打完，我喊你”小火柴很是周到地将她刚败完的围巾把我圈了又圈，不知道的还以为绑架。
　　待我们回到S市，已是下午四点多，我一回宿舍立即倒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10点多醒来，发现有很多小火柴的未接来电，打回去。她又一通说：“还以为你脑袋壳烧坏。”
　　“你知道我发烧，还跑”我鼻音有点重。
　　“你以为我没良心，我是被瘟神连环扣扣回去的。我这不抽开身给你电话？对了，我给你安排好，下午三点半，名典咖啡，我帮你约了陈远，你们自己去把结解开，先说明，别再给我发烧。”
　　我原本要倒水吃药的，结果手一抖，直接给药泡了个澡：“你能别这样吗？你有问过我吗？”
　　“问你，来得及吗？你都不知道还得乌龟多久？到时候，你给我单刀直入敞开着讲，我都打好预告，说你拿到以前的那些东西，你千万别给我跑题”
　　“你还说什么呢？真够丢人的”我真担心小火柴给我捅个窟窿出来。
　　“还能说什么？赶紧收拾去，涂下唇膏，看你那德行，算了，别涂了，楚楚可怜更好，下午见完，给我回个话。”小火柴像是被鬼追一样，话一撩完，便挂了。
　　我突然陷入一阵恐慌，小火柴那种快刀斩乱麻的风格除了用在她和许飞身上，更是切实地落实在我这里。但如她所了解的那样，如果她不如此安排，不如此麻利地挑清是非，我估计不知乌龟到什么时候。
　　我煮了稀饭，早餐中餐一起吃，然后定了闹钟，再睡个觉。下午要很好的体力，得先储存好。
　　名典咖啡坐落在S市繁华市区的一个十字入口，欧式的古典建筑，三层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S市最繁华的地段。金咖啡色的流苏窗帘在暖气下微漾着下摆。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照射在脸上。我来回搅着咖啡，白金色的汤匙泛着光，一杯卡布奇诺在搅拌下形成一个漩涡，多彩的漩涡，原有的图案早已不见。
　　我其实不应该早到的，很多时候不应该是让男生来等吗？但我还是来了。
　　我其实也不应该点咖啡的，我典型的一杯熬到天亮的剂量，哪怕早上六七点喝一杯来醒酒，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我都可以睁着眼不睡觉。突然后悔，再叫一杯果汁算了。
　　我扬起手，却堪堪顿住。那个美女是李星晨吧，只是不是长发飘飘，而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白色的通勤裤装，清爽干练。即使四年多不见，我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我以为这世界很大，大到一些人分了手，便今生不见，但其实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一转身就能遇见故人，哪怕时隔多年，相处异地。只是这个故人不知在找谁，东张西望的，害我不知是否该打招呼。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我这里。既然如此，那就大方点，我扬起了手：“HI，星辰，好久不见。”
　　她先是楞了一下，而后微笑道：“好久不见。想不到你变漂亮，快认不出来了”看来多年后，没了某人，女人与女人之间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谢谢，你在找你朋友吗？”我也四处张望了下，咖啡屋里人员并不是很多，应该容易找到。
　　“晓晓，你还是那样，心思没变”李美人很自然地脱了外套，便落座，这话听着是要准备叙旧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不能讲：“我们能不能改日再叙旧，其实我约的是你前任或前前任的男友，可能不太方便。”
　　我一脸讪笑，恩啊了很久。“其实我待会还有朋友过来？你朋友还没过来吗？”然后暗地里在桌下发信息给小火柴，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全错了。
　　李美人无视我的回答，随口点了杯卡布奇诺，显然那是她的习惯。她看了看我的咖啡，手指点了点桌面，说道：“你现在习惯喝咖啡？”
　　我抬起头，然后摇了摇，笑道：“没有，我还是不习惯喝咖啡，我比较喜欢喝茶，有时候通宵赶图，靠得也是浓茶”暗地里默念：小火柴这家伙赶紧给我回信息。
　　“有时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记得大三时，啊远给你送过咖啡，原封不动地被你退回来，你不知道，那可是他的心头好”直接将话题带向陈远，看来星辰还是放不下陈远，那家伙果然烂桃花一大堆。
　　她顿了顿，若所思地说着：“你喜欢卡布奇诺的味道吗？甜中带着苦，却又是始终如一，但对于喜欢喝的人来说，其实一直都是甜的。”
　　“星辰，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不是啊远的那杯咖啡”够直接，一如当年。原来小火柴没约错人，只不过她直接把我曾经的竞争对手约过来，为什么？提醒我不喜欢喝咖啡，我与陈远没有共同的喜好？
　　“你才是陈远的咖啡吗？其实都过去很久了，我们都要学着放下的”我多少能感受到星辰的感伤，一毕业就被陈远给甩了，那家伙得多没良心。
　　“我不曾没放下，也不需要放下”星辰抿了一口咖啡，那漂亮的图案却是还在。
　　我转了转头看窗外，窗外车水马龙，细看不得。放下，两个字有多轻，就有多重。想放下，谈何容易。再回头一看，阳光下，李美人无名指上一个闪闪的亮光转过。戒指，很漂亮。
　　“这戒指很漂亮，你结婚啦？”我试图岔开话题，她估计把她和陈远分手的事赖我身上了。
　　“恩，这礼拜日订婚”
　　“这么巧，陈远也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我企图让她清醒点，明白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有。”星辰亮开修长的无名指，然后转了转戒指，那一道道闪光便闪过再闪过，然后扬眉吐出：“我会到场，因为他要和我一起订婚”
　　这刻轮到我清醒。“呵呵”现在若是有一面镜子，估计我能看见我五官奇妙的变化，像眼前这杯卡布奇诺，面目早已全非。
　　世事难料，原来小火柴请的不是过去的对手，她是直接把即将要上场的人给我端来了。她是打算让我这张老脸直接丢在这杯卡布奇诺里吗？
　　“这是之前的那枚戒指，生日戒指。”星辰开始撂牌，这女的看来是商场老手，先是故弄玄虚，卸掉我一身防备后突袭成功，再是一步一手榴弹，步步为营，在我的地盘安营扎寨。我有点被炸蒙。
　　“挺好看的，没丢，这样陈远还省了一笔花销。我还以为他得买第二枚戒指了。”末一句，我和着一大口咖啡咽进去，牛奶泡沫沾上我的唇，我却傻傻地补了一句：“我当年那句对不起岂不是很冤？”
　　“不冤，不是没丢，是陈远那时候根本没放进去，他藏起来了。”星辰给我递了张纸巾：“我想是因为你。”
　　“呵，他爱恶作剧”我接过，擦了擦嘴唇，幸好我没涂唇彩。
　　“这戒指迟到了四年，是在去年年底才到我手里的”星辰有意无意地转着戒指。
　　“呵呵，究竟你想说什么” 我看着那枚戒指，觉得很可笑。我之前说小火柴吊死在一棵树上，而且一次性吊两次。我呢？我何尝不是两次都踢中同一颗石头，不，同一枚钻石戒指。
　　也许小火柴找对人了，我和陈远有些误会，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放下的真正原因，没解释清楚，就像个疙瘩，搁在心里不舒服。那样的误会，我问过陈远，依旧问不出答案。因为是李美人，我反而期待她可能会出现的解释。
　　“其实，电话是我接到的，小火柴并不知道是我，她只是一股脑地说着，所以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听完这话，我下意识拨了拨刘海，小火柴这习惯若没改，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害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