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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7章 ...

  •   一汝的生活范围似乎只缩小到了城东的小居。平日里她足不出户,如同幽灵般地躲在暗处。她学会了抽烟喝酒。由于默言的姑息纵容,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发作时,对前来探望的亲人朋友时不时挑剔嘲讽一番,即便是对默言,也少不了说些怪话。日子久了,大家来的也就更少了。

      明明十分介意自己脸上的疤痕,她却固执地不愿再去做整容修复手术。听默言说多了,只淡淡顶回一句:“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再怎么折腾还是一个丑字,还是安份好。”

      默言心里满是无奈。

      日子慢慢地过着,这于默言而言也是极大的折磨。他明白自己的姑息只会令一汝继续消沉。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了,是的,不能再这样了。

      这天的天气不错,一大早,默言便过来了。

      一汝的房间一如往常般窗帘紧闭,室内光线黯淡。她坐在阴影里,正看着什么,见默言进来,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紧紧捏着。

      “我说过你不要那么早过来,我不想吃早饭,你回去吧。”声音里有满满的不悦。

      默言不说话,径自走到了窗边。他把手伸向了窗帘,那边一汝早已跳了过来:“不许开窗。”

      他并不理会,轻轻挡开一汝横穿过来的手,拉起了窗帘,又打开了窗。顿时,大量的清新空气带着冬日早晨的阳光涌进了这个沉闷黯淡了许久的空间。一汝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太阳了,她不得而知。一度以为这个窗子再不能打开,自己的日子就要那样一天天过着,直到老死。她终于捂着脸庞,失声痛哭。

      默言轻轻叹息,他上前揽住一汝瘦小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好了,没事了。你不能天天这样下去,总该走出去的不是?”

      “你看今天天气多好,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一汝咬着嘴唇,神情有点瑟缩。

      “要不,我开车,我们去兜兜风?”默言心下不忍,语气更加温和。

      一汝慢慢安静下来,终于说道:“好。”

      默言如卸下千金重担,整个人都松弛了许多。他转身为一汝找了一件大衣,犹豫了一下,又拿过一块大头巾:“外头虽然有太阳,到底是冬天了,这个也围上。”

      一汝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脸一点点涨红,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呆在这里吧,出去不要吓了人家。”

      默言一怔,突然后悔自己不该拿那块头巾,白白让一汝多心,于是急急解释道:“看你,又胡思乱想了不是,如果不喜欢这个头巾,那我们就不戴了。”

      一汝看了看默言,把大衣扔回床上,转身在窗帘后坐定,语气冷淡:“不去了。出去也是让人看笑话。你还嫌我这里的笑话不够多吗?”

      “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默言的脸上已有了隐忍的怒意,这是多日来他对一汝不曾有过的,“你这样自暴自弃才会让人更看轻。比起那些断手断脚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你的境遇不知道要好多少,也没见得他们就象你这样消沉放弃的?不就是脸上还有点疤痕吗,我们可以手术修复,我们不是没有能力。你这样的态度,等于自己绝自己的后路,到时候人家想帮忙也是不能了。”

      一汝霍然起身:“你终于说实话了,啊,丁默言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想过要得到你的施舍与同情,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故作姿态,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事。伤痛不在自己的身上,你怎么说都是很轻松的。你以后再做什么那都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无关。”

      “施舍、同情,我故作姿态?”默言面色铁青,上前一步,“一汝,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一汝喘着粗气,并不答话,许久,才语气凄凉地说:“三哥,你不值得为我做这么多的。”

      默言浑身一震,极力让自己镇定:“算了,你既然不想出去就算了,我们改天再说吧。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过来…”

      “如果当初我们对而冰多一些宽容,三哥,我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

      默言身形顿住,拿着门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下来,终于清了清喉咙低低道:“一汝,都过去了。你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是不能回头的。”

      “人生真是奇怪,我们再怎么强大也改变不了因果轮回。”一汝凝视着默言的背影,幽幽地说道:“是我欠他的。”

      “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我说,是我偷换了他的人生,要我想办法补偿。他那时的眼神忧郁而迷离,里面含着太多的内容…”

      一汝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他跟我说过他的童年,他要我给他时间,等他,可…”

      “不要再想了,这不是你的错,一汝。”默言打断了她,“要不要叫美吟过来陪陪你?”

      一汝摇了摇头:“你也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默言停了停,终于离去。他的背影孤独而凄凉。

      一汝慢慢摊开手心,一张被揉皱的纸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小心地把它展开,又细细地把它摞平,那句烂熟于心的话语跃然纸上:“…但愿我回来时,你给我的依然是姹紫嫣红的一春。”这正是当日而冰给她的留言,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第二天的天气依然不错。

      一汝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后,她出了门。这是她自毁容后第一次出门。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头巾把自己受伤的左脸包了起来。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有从一汝边上经过的,也是步伐匆匆,并没留意到她的不妥。一汝舒了气,招手拦了辆的士。报了地名后,车子朝目的地驶去。

      车在离山门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汝下车,再次走进了这座古庙。

      由于时间还早,这里游人并不多,一汝站在安静无声的弥勒佛大殿,抬头仰望,是一张一如既往的笑脸。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双手合十,深深地跪拜下去。想起上次跟而冰来此的情形,恍若隔世,不免心中感伤,暗自在佛像前哭泣。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一声“阿弥陀佛”,一汝一惊,原来是一位老和尚。她慌忙起身还礼。

      “不知施主何事悲伤?”老和尚的语调不急不缓。

      一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会,才慢慢解下了头巾。老和尚见此,连说罪过。

      一汝哽咽:“佛家都讲究个因果报应,想来我上辈子罪孽深重,所以这辈子只能是来受苦的。”

      老和尚叹了口气,说道:“施主勿妄言。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一汝似有所动:“那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啊。”

      “不可说?...”一汝喃喃重复着,待回过神来,老和尚已转入后堂。

      不多会,就有三三两两的香客进来了,一汝环顾四周,身边渐渐喧闹了起来,于是急忙用头巾包了半边脸,趁着还没人注意到她,悄悄走了出来。此时,外面已是红日当头,算卦的,卖香火的都已开始工作,到处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只是这热闹是他们的,与她却没有任何关系。她紧了紧衣领,低头往前走去。穿过那一排算卦的摊子前时,,她不由地放缓了脚步,回头略一张望,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心下一阵疑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那人却已回过了头,正对上了她的眼,那不是徐诺还能是谁。一见一汝,徐诺突然脸色苍白,笑容也很勉强。一汝一愣,徐诺这是怎么啦?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好久没见到她。她不是去上海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看着比以前臃肿了许多?

      正琢磨间,徐诺已走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问:“你一个人?默言没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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