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情缘》清风绿荷

26、第25章

　　法院审理这起伤害案是两个月以后。

　　“法院那边的关系我都已经打通了。”许春景坐在一汝的床边，说道，“他们会给你一个好交代的。你就安心养着，下一次手术也快了。”

　　一汝不作声，眼睛盯着天花板，默默地数着上面的小孔。自上次闹出院以来，她一直都这样淡淡的，若非必要，绝不开口。

　　许春景伸了伸手，终于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

　　“真象一场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汝喃喃道，“太可怕了。”

　　“哎呀，一汝…”许春景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现在做这些，不过是求得一份安慰，索取一个借口，藉此可以平复不安的心情罢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一汝又淡淡的开了口：“就算他死了又有什么用，能换会我当初的容颜吗？这些天我也想了很久，也不能全怪他，这都是我的命，这辈子我是没什么盼头了，他的日子却还是要过下去的，你们负了他这些年，也该给他点补偿，你就给他留点希望，给他请个好律师吧。”

　　许春景不曾料到一汝会是这样一番话，也只能絮絮劝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你会好的，你还那么年轻，再坚持坚持，一切都会过去的。而冰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一汝看了她一眼，转过脸去，不再做声。

　　许春景又说了些宽心的话，才离去。

　　而冰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鉴于有自首行为，被判了六年，判决书下达之日就去了新疆的一个劳改农场。

　　这段日子对默言而言，同样是种煎熬。原先看着一汝一步步走向幸福，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手。不曾想到，不幸却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他的生活也慢慢偏离了原先的轨道。不久前，他设计的彩虹大桥获得建设部二等奖，原来院里安排他去参加部里举办的颁奖晚会和技术研讨会，由于一汝的事，他只能推辞了。院领导不无惋惜地说，这本是技术交流的一个好机会，对他以后的设计会有很大帮助，就这样轻易放弃了，着实可惜。他却不以为然。

　　这日一早，默言如往常一样坐到桌子边，徐诺早端了八宝粥过来。粥是她一大早起床煲的。

　　默言就着咸菜吃了几口：“今天我们去外面逛逛，一起这么久，也没好好陪过你。”

　　徐诺微微有些吃惊：“你不上班吗？”

　　默言淡淡一笑：“我请假了，你也请个假吧。今天我们也不用去医院，我就想好好跟你呆一呆。你先吃了饭，等会我们就出发，说说看，想去哪里？”

　　徐诺迟疑了一会，才说道：“你没什么事吧？”

　　默言轻轻咳嗽了一下：“能有什么事啊。这些天你也够累的，要上班还要去照顾一汝，给自己放个假，轻松轻松。”

　　对于默言这种突然的关心，徐诺心里满是疑窦和不安，她总感觉哪里不对，然而究竟是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那，先去百货公司看看吧。”

　　一路上，徐诺都没说话，默言也看出了她心绪不宁，于是打趣道：“我们是给你买衣服的，你怎么搞得象上战场一样的。”

　　徐诺答非所问：“你今天很怪。”

　　“什么？”默言一愣。

　　徐诺不再说话。

　　到了商场，他给她挑了好多的衣服，声称要把前段日子的也补回来。许多新款刚刚上架，娇艳柔嫩的颜色，叫人联想到春的气息，清新而充满希望。她却挑了个素净柜台，随便挑了几件宽松衣服：“这些就好。”

　　她又转到了婴儿用品专柜，要了整套的用具。他不解：“怎么要这些？”

　　她笑了笑：“反正以后也用得着，趁现在有空买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一起逛街呢。再不济也可以送朋友。”她的语气很轻松。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他又陪着她逛公园，又一起看了一场电影，最后，他请她喝咖啡。

　　当咖啡端上桌的时候，她的疑虑也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问道：“默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拿着小勺子在杯中慢慢的搅着，他此刻的心绪正如杯中的咖啡，一团一团旋转着，片刻不得安宁。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你先尝尝这里的咖啡味道好不好。”

　　她端了杯子小抿一口，又苦又涩，她居然忘记放糖了。她放下杯子，看着他，迟疑道：“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他头也没抬。

　　“算了，以后再说吧。”她自嘲地笑了笑，不安感在心底愈加蔓延开来。

　　他也不再追问。

　　一阵短暂地沉默之后，他抬头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向下定了决心般，他把小勺子轻轻搁在盘子里。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徐诺，我们分手吧。”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杯子，他闭了闭眼，等着咖啡迎面泼来，或许更糟糕的是，杯子跟脸直接亲密接触。然而等了一会，对面并没有动静。他慢慢睁开了眼。

　　她端着杯子，面色青白，嘴唇簌簌发抖，胸腔里骤然迸发的痛楚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默言难过，起身抱住她。

　　许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仿佛隔着云层，无力而徒劳。

　　“对不起，徐诺，你原谅我。”

　　她在一刹那感到非常虚弱，她一直以为自己坚强异常，今天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软弱。

　　她的嘴角微微颤抖，想要说话，终究忍住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爱着个一个人，她是我今生唯一的爱。因为世俗的压力，我只能压抑着自己。我以为她终会过得很幸福。可是，没有。她的痛苦对我而言是种煎熬。我不知道，现在，除了陪在她身边我还能做什么。”

　　她静静地推开他，神色凄楚：“是她吗？为什么会是这样？你们这样做对我公平吗？”多日来不安的感觉终于被证实。

　　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搐着：“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你是个好女孩，勇敢、坚强，会有比我更好的人来爱你。可一汝不一样，她的容貌毁了，她的路比常人更要艰辛千万倍。请你原谅我。”

　　她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赋予全部感情爱着的人，心里装着的，却不是她：“我以为上天是公平的，让我在人生的转角遇到你。你一直给我一个感觉，让我以为我就是你的唯一。可是，你今天却生生打碎了我的希望，你真残忍。”

　　一直以来，他不对她甜言蜜语，也不会刻意哄她开心，更不曾对她说过那三个她一直期待的字语。可是她不介意，她只当他不善于表达，如果心中有爱，又何须在意表达的方式呢。可结果却不是，到如今她才明白，他，根本不爱她。

　　他的心隐隐地痛着。

　　“对不起。”

　　如果，可生命中能有几个如果，他已如过河的卒子，没有回头路。终究，还是最深地伤害了她。

　　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要说对不起。你让我明白这个世界还是有矢志不虞的爱情的。我不该硬闯入你的生活，是该重新洗牌了，我会自动归位的。”

　　他看着她，她笑着，眼里却有泪光闪烁。

　　“好在我们现在也没孩子牵绊。”说到孩子，她的语气不禁哽咽，“要不然，孩子该会多可怜…”

　　她用力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差。我才三十岁，毕竟你不是等我四五十岁的时候才说出这些。打算什么时候办手续？”

　　他到底于心不忍。

　　“也不急，看你的时间定吧。我想把家里的东西都留给你。

　　家都没有了，她还要那些东西干吗？想当初，为了那个他们的新居，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大到大件的家具，小到地上的一片瓷砖，她都用心挑选。想着是一辈子的居所啊。可终究不能如愿。

　　她摇了摇头：“都你留着吧。一汝每天都需要那么多的钱，指不定哪天这些就帮上了她。”她说的也是实情。一汝自住院以来，每天几千的花销，许春景虽然说过医药费用她包了，到最后也只往帐上打了二十万，以后再也不见动静。大哥二哥，各自有家庭，帮衬多了，两个嫂子也不愿意了，谁都知道，一汝，现在的她，就是个无底洞。

　　“你别考虑太多，我现在就一个人，还有份不错的工作，足够养活我自己。”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如今的她，是一家外贸公司的销售经理。“谢谢你今天陪了我这么久。我先走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离去。

　　悠扬的萨克斯曲在咖啡厅里回荡着，竟是那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