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殊途》弗异

7、人鬼殊途6

　　人鬼殊途

　　6

　　那个男生抛弃的尸身被我的灵魂从头部伤口的空隙中钻入，成为了我附身的第一个躯体。原来这并不困难，仅需在意念之间疯狂需要它的存在，便已将它握在了手中。这大概是鬼与人的区别吧。鬼不需要愿望这东西，所以能尽情挥霍。而人，即便是小小心愿，也要花一世时间去追求。我在男生的躯体里的第一个知觉，便是沉重。令我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感，自头顶滴落的鲜血一路下坠，如巨石一般压在心头。男生的思想，男生的心脏，在我的知觉里重新恢复了运行。我只是它的支配者，却差点被他的哀伤所支配。伫足许久，在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后，我才惊醒并慌忙跑进男生冲出的那个住所里。

　　这是男生独居的住所。我走进去后，这里便是无人之地。我首先简单处理了头顶的伤口，尽管它所导致的创伤已足以毙命，然而我将止血的器具戳入其中也感觉不到丝毫痛意。我带着虚弱的身体回到那台开启过的电脑前，电脑屏幕上接收信息的光符仍在不断闪动。我点击接收，看到的是一行字。“忘记我吧，好好照顾自己。”这句话被我在点击关闭之后消失无踪。我关闭了男生原本伫足的所有窗口，仅留下那个耽美网站。找到一扬发言过的帖子，反复阅读，看到他所用的用户名里有“天使”的字眼，头顶忽然发生了剧痛，如巨爪般钻进我的骨髓，搅动我的筋脉，混淆我的视线，使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继续看下去。轻轻点开一扬在网站上的资料，我抄下了他的邮箱地址，然后，在夜晚来临之前，颤抖着手指发送过去一封邮件。

　　邮件里说：“现在已经很晚。你应该已经睡了，如果没有睡，也应该在想念天上的一颗星星。今天是情人节。天使会放假的。一定。有时候你会害怕，对吗。在空无一人的时候，在张口便说不出声音的时候，在怀有希望却无从实现的时候……你一定会觉得内心在逐渐缩小成冰。但是，今天你要早一点睡觉，要梦见他，或者你要安静地等他，等到黑暗完全散尽，等到光线。今天你要好好的。情人节快乐。因为，相爱的人能相见。”我在落款上的名字是因。因果的因。因缘的因。这是我生前最喜欢的一个字。即使将它当成自己的名字，让我真正幻化为人，令我紧接着强烈不安。我还是想要和一扬相识一场。

　　和一扬相识，成为他的朋友，陪伴他，是我在他身边待了四年却无法做到的事情。我在邮件里留下了男生的MSN，并且询问一扬的手机号码。接下来，便是忐忑不安的等待。2月14日最后的几个小时，度分如年。我想知道一扬是否会打开邮箱，是否会接受我的语句。我想知道一扬在打开邮箱，知道我的存在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我想知道一扬的所有反应。我强忍住所有奢想，趴在电脑桌边等待。只是等待，不敢暴露了自己鬼魂的身份，前去找他。

　　即使已作好所有准备，在MSN上收到他发送的消息时，我仍然在这个躯体里陡然兴奋地剧烈地跳跃起了心脏。这阵心跳，勾动得手指关节无法抑止地抽痛，延伸向手臂，扩散到全身，让我久久没有躯体的灵魂如同被鞭笞般发生着抽搐和裂痕。然而，不属于我的这颗心脏仍旧继续，久久跳跃不停。

　　一扬的语句很平淡，如我眼中所见过的陌生人面前的他。他告诉我，他刚刚从医院重新出院，外面下了雨，但有人拉着他去逛街，他在这天一直等着夜晚的来临，希望能够有梦，梦见轩。我看着他的话，想象他在提起轩的一刻，抿唇恬静地笑。我尽量控制自己疯狂欲窜出□□的灵魂，守在MSN和手机短信息里陪伴他，他走在路上，回到家中电脑前，都能看到我等候的身影。入夜后我们也一直说话。到达第二天凌晨，我猛然从沉溺的幸福感中惊醒，看到一扬的一句话语：“2月14日过去了噢，他在我心里一直都在。”

　　02/15/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