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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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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大厦,中央车站,自由女神像,洛克菲勒中心,华尔街,布鲁克林大桥,时代广场,何徽琳透过车窗看着这些纽约的地标性建筑,帝国大厦直入云霄的身躯让她想到了《Sleepless In Seattle》(《西雅图不眠夜》)中的最后一幕,山姆和安妮就在这里情定终生,尽管电影中的世界与现实有很大的差距,可是这部电影是何徽琳爱情的启蒙片,也就是从那时她开始明白柏拉图那特立独行的“精神恋爱论”,接近两个小时的影片,知道最后男女主角才得以相见,而之前的一切,都是通过书信和广播进行的,这种心灵的沟通和爱情让当初年少的何徽琳羡慕不已。
“今天时间比较紧,可能不能上去了,而且帝国大厦晚上更好看一些,以后如果想上去俯视纽约,可以让陆城陪你来。”
从回忆中回过神,何徽琳摇摇头。“姐夫,你不用撮合我和陆城,我和他说要好好想想,并不是说已经动摇。等姐姐生完孩子,我就回上海,我的家庭和事业都在那里,不会在美国停留很久。至于陆城,互相知道曾经喜欢过对方就好了,不必奢求过多。不过,就算我和陆城以后成为陌路,我也会记得从前的一切。”
还想再劝,可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理由让何徽琳留在纽约,她说的没错,她的家庭和事业都在上海,何家夫妇为之骄傲的女儿,电视台的金牌记者,而她在美国有什么?如果安琪也不在,就算陆城在这里,她估计也不会踏上美利坚的国土。方嘉奕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原来以为时间可以安抚安琪受伤的心灵,以为何徽琳的到来可以化解她心中的冰冷,可是,连何徽琳都明白的道理,自己为什么想不通。安琪她放下了,但是不一定忘记了。
“那,就算了。对了,琳琳,你和则维从前认识吗?我说的是同坐一架飞机之前,你们认识吗?”“应该不认识吧,我没印象了,有可能是很久之前吧。怎么了?”“噢,没什么,看起来则维挺欣赏你的。”
是吗?不过是邀请自己去他家里看看小孩子而已,说不定这是人家程大律师的客套话呢,这就是欣赏了?正当何徽琳还在纠结程则维的思维到底是偏向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的时候,方嘉奕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看到是医院的号码,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匆忙接通,紧张地问:“是陆城吗?对,我在帝国大厦附近,安琪摔了一跤?什么,要生了,好,我马上赶回去。快,快回医院!”
其实就算他不提醒,司机也会很自觉地加快速度。何徽琳看了看紧张地搓手的方嘉奕,心里很欣慰,他对姐姐的感情应该不只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吧,还有深藏在心底的爱情。“放心好了,姐姐身体挺好的,而且之前医生不是还说预产期快要到了吗?早几天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说得对,安琪,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不会有事。我答应过她,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带她回国待一段时间,她说想舅舅舅妈了。安琪,你等我。”
等到了医院门口,车才刚刚停稳,方嘉奕拉开车门,跑进医院,何徽琳和司机都无奈地叹气,她提起包,一路小跑到电梯间。可是显示屏上的数字停滞在“24”,她等不及,索性从楼梯间跑上去。刚气喘吁吁跑到9楼,正好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陆城,他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边拉着她往楼上跑。“手术室在楼上。”
当何徽琳觉得自己的小腿已经开始抽筋的时候,陆城终于停了下来,呈现在他们眼眸中的是笨拙地抱着孩子的方嘉奕。刚刚出生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好看,有着优良血统的宝宝也一样,就是红色的肉球球,眼睛还紧紧地闭着,小胳膊和小腿也很不安稳地蜷缩着,还保持着在母亲腹中的姿势,眉心竟然有一丝涟漪,他也知道爸爸抱得不舒服吗?何徽琳忍不住伸出食指放在他的脸上,湿答答的皮肤摸上去柔软极了。宝宝突然用柔若无骨的两只小手抓住她的手指,放到还没长牙齿的嘴里吮吸,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让陆城都为之舒颜,更何况是刚来就看到孩子的方嘉奕。
“这么可爱的儿子,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My son, let us protect your mother together, OK?”喜获麟儿的喜悦冲散了他的担忧,他将儿子举过头顶,享受属于父子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欣喜若狂与无可替代的心满意足。
何徽琳担心他摔到刚出生的孩子,陆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刻,师兄不会让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此刻,还在昏睡的安琪被护士从手术室中推出来,发丝被汗水沾在脖颈上,尽管一个多小时的挣扎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可是那份释然还是让她安然入睡。何徽琳和陆城默契地转身,不似刚才的慌乱,现在他们缓缓地向楼下走去。
“既然姐姐已经顺利把小外甥生下来了,我也应该准备走了。”
“为什么这么急?你来纽约才三天。”
她莞尔而笑,望向他的眼眸,期盼,舍不得,迷惘,她从中读出这些情感。陆城啊,早知有今日,当初何必舍下我呢?“我只请了两个礼拜的假,早点回去也能剩几天,说不定以后还会回来看看宝宝。”当对方已决意要走的时候,就算你拥有全世界所有合理的理由,你也换不来她的一个回眸。陆城深深知道,也许她这次离开,他们时隔三年的再见也要无疾而终,他终于明白三年前何徽琳的感受,她告诉自己不是和自己商量,而是纯粹地通知而已。
“徽琳,我只想问一句,当年你为什么执意那样做?”
“这个还重要吗?你……”“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强硬地打断她的话,近乎祈求地问:“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想到一向豁达的陆城居然会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而且是整整三年。她松口了:“还记得季雨霏吗?听说她好像在红十字会,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如果你能找到她,我就告诉你。”
“季雨霏?果真和她有关系。那你不许食言。”
“好。”
两天后,何徽琳回到了上海。临行前,安琪拉着她的手,身体很虚弱,却坚定地说:“记着,姐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过段时间,我们带小方靖回去看看。”方靖,靖,安也,因为方嘉奕和安琪都希望孩子可以平平安安长大,所以才特意取了这个名字。
“呀,我们何记者终于回来了,前两天我的访谈节目的嘉宾是一个华侨,说起他在美国的奋斗史,我还担心你要在那里从基层做起,发展为美国新公民呢。”刚到电视台,就听到薇薇安踩着12公分的高跟鞋走过来,拉着何徽琳询问她在美国这几天的事情,说到陆城的时候,薇薇安神秘一笑,凑到她耳边说:“前两天我们家凯风还在说,你和陆城真的好可惜,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说要是你现在想开了,开始了新的爱情也就算了,你又一直不肯交男朋友,总拖着怎么行,我看,你和陆城知根知底,凑合一下也就算了,把从前的事情说清楚就好了,对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告诉我,我去帮你说。”
对于她的小心思,何徽琳才不会上当。只不过她刚刚如同流弹一般的话语让何徽琳突然想到了陆城的那个叫陈墨杰的舍友,若不是他捣乱,说不定陆城也不会在情急之下向自己表白,自己也不会抱着躲避的念头逃回上海,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
“徽琳,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好端端的笑什么呀?”
她收回笑容,随手抽了一本杂志,边翻边说:“你和叶凯风还真是夫唱妇随,他为了那件事情缠着我三年,你怎么也来这套?呃,非洲又出现了大型流行性疟疾,红十字会号召全球医务人员前往救援。薇薇安,你听说了吗?”“噢,听说了,前两天凯风他们医院还在说这件事情呢,不过,他们急缺的是流行病专家,凯风一个普通外科医生应该不用去。”
叶凯风从F大医学院毕业之后,到了一家三级医院,虽说三级医院是最高的等级了,但是作为一个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的本科生,叶凯风没有什么大展身手的空间,说不定想着趁这次机会表现一下。只可惜薇薇安虽说平时神经很大条,凡是涉及到叶凯风的事情都是小心再小心,绝对不可能让他去。
“台里没说要派记者去吗?”她随口问。却没想到,薇薇安露出一丝不忍和担心的神情,轻声说:“好像红十字会那边说,有很多孩子的父母都得了疟疾,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隔离,那些孩子也没有人照顾,台长前两天说希望派一个年轻一点的记者去,也可以照顾一下那些孩子。徽琳,台长会不会让你去?”
这些何徽琳也想到了,她不怕去非洲,那些得不到良好的救治而死去的无辜生命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他们也有好好生活的权利,世界和平组织不能忽视非洲那么多人的生命,尤其是幼小的孩子。如果让她去,她不会拒绝,只不过爸爸妈妈那边可能不会很顺利,安琪也不见得会支持,薇薇安更会觉得自己疯了。她试探性地询问:“如果我去,是不是很少有人会同意?”
“台长让大家去会议室开个会,十分钟内全都得到,会议内容很重要,大家务必准时出席!”台长助理从台长的办公室出来,向格子间里的记者和主持人宣布开会的时间,然后率先到会议室准备。
电视台的会议室很大,有点像大学里的阶梯教室,一次可以容纳两百人的那种。台长就像教授,和下面的人面对面,坐在讲桌前。
老台长咳嗽了两声,喝了一口水润喉,随后开始了他的倡议:“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非洲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好几家医院和流行病研究所已经派出了精锐的团队前往非洲救援。我们台里有不少年轻热血的记者,也正好有个机会出去磨练一下。我也在红十字会的网站上看到了一些照片,那些孩子啊,也就那么小的年纪,没了父母的照顾,看着也很揪心。这次我们要跟随上海医疗队去莫桑比克,和纽约医疗队一起。有谁愿意去吗?如果实在是家里有困难,捐款也可以,我们出不了力,可以出钱。”
他自己先捐了一千,其他人就跟着捐款,何徽琳走到老台长身边,在报名表上写下三个清秀的字:何徽琳。后来发现老台长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薇薇安眼中的惊愕难以言明。“什么时候走?”
薇薇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大声质问:“你在想什么?何徽琳,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要去半年,去莫桑比克半年,你让你父母怎么放得下心,你让你表姐怎么安心?何徽琳,你疯了!”何徽琳将另一只手放在薇薇安的手上,轻轻拍着。“你就当我疯了好了。还要做照顾孩子的志愿者是吗?陆城或许欠了一个孩子一条命,我是在帮我们的年少无知还债。”
“徽琳,你承认吧,你的确不喜欢他了,你爱他,已经爱到无药可救。”她松开手,在何徽琳耳边说,然后一身落寞地离开会议室。
何徽琳不由苦笑,抬头对老台长说:“我会加强防护,一定不会有事。即使我不去,也必须有人去,那么何必舍近求远呢?”
“二十五号的飞机,回去和家里人说一下吧,毕竟不是小事。”
当五点半的下班铃响起时,何徽琳收拾好东西,走出电视台的大楼。心里想着到底怎么和父母说比较好。走着走着,感觉有一个身影挡在身前,以为是停滞的行人,想要绕开来走,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何小姐。”程则维招牌式的温暖笑容让何徽琳觉得好像被阳光笼罩着,她也不自觉地忘却烦恼与忧愁。
“我还在想,谁这么有闲情雅致,居然在马路边看风景,原来是程律师。”
程则维耸了耸肩膀,走到一辆奥迪车旁边,拉开副驾驶车座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地邀请:“当初在飞机上,何小姐答应过我,如果在上海遇到,和我一起喝杯咖啡的。不知道程某现在有没有这份面子,让何小姐与我同车?”何徽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程则维的盛情邀请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有没有听说一家叫‘心动时光’的咖啡厅?你好像很喜欢奥黛丽赫本,那里有很多她的电影照片,挺有文艺气息的。”程则维握着方向盘,认真观察着路况。
“听这个名字就挺文艺的,不过还真没听说过。你经常去吗?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赫本?”
这时候怎么能说实话呢?好歹在精英汇聚的纽约打拼了十年了,尤其是见过美国人热情豪放的待人处事的态度,他反倒醒悟了,顿悟了交际的真理。“噢,好像是嘉奕说的吧,也可能是安琪无意中说到的。这次回上海一是有一个牵涉到中美两国的跨国公司的案子,二来就是看看某个人是不是又犯傻了。”
本来在整理头发的何徽琳突然愣住了,律师难道还有当侦探的附加功能?她放下长发的发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程则维才见几面,却心生依赖,天生防备心很重的她对他没有一点不放心,永远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在她周围层生。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程则维,我们是不是从前认识?”原本沉稳地在开车的程则维手一抖,猛地踩了刹车踏板,伴随着“兹拉”一声,车停在马路中央。
程则维抱有歉意地一笑,重新踩下了油门,左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一切落入何徽琳眼中,她十分不解为什么他会反应这么大,难道他们从前真的认识?从电视台到咖啡馆并不是很远,加之程则维熟悉那里,总是可以避开高峰路段,选择最便捷的小路。原来这家名字很有个性的咖啡馆坐落于黄浦区,在喧闹的尘世中,能有这样一个幽静的角落休息心神,放松精神,的确挺不错的。
“我在上海的住所就在黄浦区,所以对这边比较熟悉。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好有靠窗的位置,你先去,我马上过去。”
一旁的老板调笑:“则维,不容易啊,拿下了吗?你告诉她你等了她五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