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听了这话，何徽琳的脸“倏”地红了，面对着面不改色的安琪和陆城，她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凑到安琪身边，手伸到安琪胳膊底下，即使是马上要做妈妈的人了，安琪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软肋却没有变，那就是——怕痒。“琳琳，好了，琳琳，这也是你姐夫说得，再说了，刚才我在窗口都看见了，”她突然俯下头，在何徽琳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们两个从前的事情，我们故意没告诉你们，不过，陆城这个人，我也算了解，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转过头看到陆城将安琪的点心放在桌上，对她们说：“我还要去一趟门诊部，一点钟的时候我来接徽琳，先告辞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让徽琳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十二楼。”
“放心吧，我是她亲表姐，还能不把她交给你？”
目送陆城离开，何徽琳的脸冷下了不少，顺手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来。“我的好妹妹啊，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何必那么斤斤计较，聪明的女人知道去理解男人为野心所付出和放弃的，你已经二十四岁了，舅舅舅妈不着急啊？”正在削苹果皮的手停滞了一下，她低着头说：“我现在可以和他恢复好朋友的关系，但是我没办法忘记那件事，男人果真都是经不起试探的，经历了那件事，我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样单纯地喜欢他，况且，他从来都不知道，所以，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安琪从沙发上站起来，将何徽琳的头揽到自己鼓起的腹部，平稳下心境，说：“琳琳，你听到了什么？”“好像有轻轻的心跳声，对，是宝宝的心跳声。”何徽琳放下水果刀，认真地听着，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听到了细微的心跳声，这就是孕育一个生命的独特感觉吗？她扶着安琪躺到铺着浅蓝色床单的病床上。
“让你帮我整理书柜，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知道，你看到那本手稿了吧？”
“嗯，姐姐，我不想瞒你，那本书就在我包里，本来想抽空看得，既然你都已经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必要了。”
总有人说气质是日积月累沉淀下来的，洗尽铅华之后，独存下来的韵味，此刻安琪就是如此，陷入回忆的神情让何徽琳不忍心打破，而安琪却先开口了：“那年我十八岁，大一，有一个当时很有名的美国作家来哈佛签售他的新书，学生会让文学社负责，而我是宣传部的部员，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他，那年是我在美国十一年来最冷的冬天，马萨诸塞州的雪是至今都让我记忆犹新的，那天我没带伞，只能在会场厅里等，他突然走过来，挠了挠金黄色的短发，用很不娴熟也很不好听的中文和我说：‘听说你是中国人，我很喜欢中国，也很喜欢中文，你觉得我的中文说得好吗？’当时我很想不留情面地说不好的，可是看见他炽热的双眼，我觉得我不忍心，所以我点头了，他笑了，笑得特别温暖，一种让我从内而外被感染的温暖，然后他脱下他的外套，罩在我头上带着我跑回了宿舍。后来，他开始追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答应了。”
安琪突然停下来，慢慢回忆着当时的点点滴滴，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床边的何徽琳好像也在努力想着什么，便继续说：“他是和我同届的，主修西方文学，大学毕业之后，我本来想去芝加哥，可是他家在纽约，所以我和他一起来了纽约。那段日子，很苦，但是我甘之如饴，住在狭小的公寓里，最开始我在一家公司做打字员，下班之后，就去快餐店做临时工，每个月拿到工资的时候，我都在想，又多了几千美元，什么时候可以和他结婚，没错，那时候我恨嫁的不得了，我知道我爱他爱得发疯，他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有时候会带我去咖啡厅，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喜欢喝咖啡，而且非蓝山不喝。可惜，我的梦很快就破灭了。”
她的停顿让何徽琳忍不住追问：“发生了什么？”
“我的父母派人找到我，那个人说让我马上离开他，因为他的父母早年离异，他跟随母亲，生活条件不太好，我是安氏集团的大小姐，我必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呵呵，安氏集团的大小姐，真可笑，安氏集团里谁见过我这个大小姐，谁听说过安琪这个人？不过，我还是和他有些疏离了，因为我怕我的父母会对他不利，有一次，我去他们家找他想和他提分手的事情，可是他的妈妈告诉我他已经离开美国了，就在前一天，她给我了那本手稿。那是我们认识这三年来他写给我所有的诗，可惜，自从拿回来，我从来没有翻过，万一看完之后，我就会舍弃拥有的一切，不顾一切地去找他呢？”
整个故事没有进行过任何艺术加工，没有修辞，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感人至深的情节，可是听了之后，内心还是会受到不小的震撼，何徽琳一直觉得古代有帝王将相，现代有豪门恩怨，可是这些不都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吗？现在她的感觉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可是躺在面前的人却自始至终都云淡风轻，仿佛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相见不如想念，姐姐，是他对不起你，是他不懂得珍惜你，那之后，是不是就是我所知道的，你回到哈佛又读了三年硕士，然后再次来到纽约，后来认识了姐夫，辞了工作，有了孩子？”
一缕阳光照射在安琪光滑的脸颊上，与她柔美的笑容融合在一起，勾勒出别样的风情。“嗯，七年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许以后也不会见到了，我把这个尘封在我心里已久的故事告诉你，只是希望你遇到对的人的时候，不要放手，只有失去才会明白那种心痛，琳琳，姐姐希望你幸福。”
就在这个时候，“笃笃”的敲门声传来，何徽琳拭去眼角的泪水，说：“Come in, please.”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但从忙乱的脚步中可以听出来者归心似箭，方嘉奕笔挺的灰色西装和打得一丝不苟的宝蓝色领带衬托了他精英的气场，五官棱角分明，不像陆城那样的年轻俊逸，却成熟睿智。
他看见病床上的安琪气色不太好，甩手将公文包扔在沙发上，连忙冲到她身边，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去叫医生来，安琪，实在不行，再做一次胎检，不，我们不要顺产了，剖腹产更安全，你不会受这么多苦。”何徽琳实在忍不住笑，此时的方嘉奕哪有一点商业精英的样子，就是一个疼老婆到不知所措的普通男人，看着安琪满足的笑容，何徽琳觉得这也很好，他也许不是安琪最爱的人，但他却是可以陪她到最后的人。古人云：知足常乐。古人诚不欺我，果真没错。
“怎么，很羡慕吗？”不知什么时候，陆城出现在她身后，此时的他已经脱下了白大褂，穿上了绿黑相间的格子衬衫，套了一件灰色的羊毛背心，细碎的绒毛刮在她脸上有丝丝痒意。
何徽琳最后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拎起包和陆城一起走出去，出了病房，翻了一个白眼，说：“是很羡慕，难不成你也羡慕？那你快点结婚吧，我看这里的年轻女医生和小护士看见你眼睛都放蓝光，随便挑一个都不错，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好歹也是大学校友。”某人怔了怔，他怎么觉得有一股醋味儿呢？不由尴尬地笑笑，一边抚着鼻梁一边说：“从前的确遇到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不过很可惜，我和她分开很多年了，你觉得如果我现在去追，还有希望吗？”
“那要看那个人在不在乎你了，快走了，否则要迟到了。”说完，扯着陆城的袖子就走了，当然，走在前面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某人放光的双眼。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这个纽约第一学府，能看到金发碧眼的美国学生三三两两走在绿树成荫的小道中，每个人怀中都有两本书，倒是让何徽琳想起了从前一起和陆城去F大图书馆的情景，抬头一看，原来这就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图书馆，建筑造型很简单，不过看上去很是大气。“如果我有空，能不能借你的借书卡去找几本书？”何徽琳问道。而陆城却一脸无奈地摇头：“我从来没有进过哥伦比亚大学的图书馆，不过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帮你去借一张，我和另外一个中国留学生一起租了一间公寓，他是新闻传播系的。”
“嗨，陆城，好巧啊！”不远处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喊，只听见陆城低声说了一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个大男孩如风一般冲过来，迎头给陆城一个温暖的熊抱，何徽琳听到周围发出了“嘶”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在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却都长得没的挑的男人身边，她就像插足的第三者。那人开口却是哭腔：“陆城啊，你知不知道你整整三天没回家，我有多担心你啊？我还以为你被你们医院里哪个大胆的美国女医生拐走了呢，到时候我又没钱，难不成只能依赖色相把你救回来？你放心，如果你身边有比较好的货色，我会牺牲自己的。”
“呃，请问一下，我需不需要回避一下？”这么一串毫无逻辑性而言的话，让何徽琳理解了很长时间，这意思到底是让她回避呢还是想从陆城这里钓美女？为了避免陆城觉得她知道了太多想要灭口，她还是硬着头皮先问吧。
那个人这才放开了表情僵硬的陆城，带着惊艳的眼神大叫：“哇撒，好久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中国美女了，老实交代，你们两个什么关系？”陆城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仔细将那人碰过的脸擦拭干净，和何徽琳在一起的四年让他也有了洁癖，毕竟何徽琳的嗅觉器官灵敏的很，每次他和别的女孩有一米之内的距离，身上就会留下一点香水的味道，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就会和他保持距离，当年让闷骚的陆城有苦说不出。
“大学时候的好朋友，现在……”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旁边的人就暴跳起来，握住何徽琳的手，深情地说：“你好，我叫陈墨杰，哥伦比亚大学新闻传播系硕士三年级，现在于一家报社实习。”何徽琳很别扭地微笑，轻轻挣开他的大手，回：“何徽琳，上海F大新闻系本科生，在电视台工作，记者。”
“你就是陆城经常说的何徽琳？幸会幸会。”
面对陈墨杰对何徽琳的攻势，陆城承认他羡慕嫉妒恨,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牵起她的手，对陈墨杰说：“墨杰，给你介绍一下，徽琳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以叫她何小姐，或者……陆太太。”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拉着何徽琳就朝医学院大楼走去。“Wow, too handsome！”听见周围女生的惊呼，也许大学时代的陆城会有一分窃喜，可是现在的他眼里只有他的何徽琳，认识她的第一天，她和她的朋友从操场上跑步回来，汗水打湿了她浅灰色的运动服，她潇洒地将凌乱的长发散开，黑色的昏影在他面前滑过，独留下一阵芳香，当时他听到四周有无数男生吹起口哨，叶凯风都感慨了一句：“何徽琳，不愧是新闻系系花。”
学生会竞选那次，看着她骄傲地站在演讲台上，最终所有评委都给她打出了最高分，台下的他不由眯起眼睛，他承认，自己对她好像对别人有一点点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难道这就是喜欢？叶凯风听到一向不太喜欢坦露心声的陆城向他说出这些，惊叹：“原来陆城你不只会学习，你的心里除了手术刀就只有何徽琳了吧。”是啊，她应该就是一把手术刀，将他的理想切的粉碎。“她就像天上最耀眼的夕阳，你必须搭起一座天梯，才能与她比肩。”
后来，就是高数课上的那次经历，在那之后，何徽琳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有什么问题都会拿来问他，甚至有一些都超出了课本的要求，他会谎称要回去想一想，然后暗自把题目抄下来，用尽所有办法做出来，就比如，深更半夜把同宿舍的理科天才们一个个叫起来，每人一张草稿纸，谁先做出来谁先睡觉。当然这些他一定不会让何徽琳知道，不过，他宿舍的那些朋友估计也是全世界最希望他们两个赶紧在一起的，叶凯风结婚那天有一个人喝醉酒时候还说：“我说凯风啊，你小子是我们六个哥们儿里第一个结婚的，想当年如果不是陆城要出国，说不定现在站在这里敬酒的就是他和何大系花了。”
“陆城，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在陆城还没有从回忆中解脱时，何徽琳强硬地推开他，匆忙退后几步。看见他受伤的神情，垂下眼睑，轻声补了一句：“我只要听到你说那是危急公关就好了，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陆城疾步跨到她面前，看着她平静的眼底流露出一分不自在，他将她揽在怀中，用尽全力紧紧抱住她，一遍一遍说道：“徽琳，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从七年前我们初见那一刻就开始了，对不起，我现在才告诉你，对不起，我从前带给你那么多伤害，对不起，徽琳，我对不起你。”
震惊，心痛，依恋，无奈，这些人世间最刺激的情感冲击着何徽琳的内心，刚才他说喜欢她，呵呵，他说他喜欢她，这多么可笑啊，原来最傻的不是自己苦恋七年却从没让他知道，而是他们两个人互相暗恋了整整七年，却在三年后在异国他乡重逢那日揭露感情。“对不起我？为什么对不起我，你无非是依仗我喜欢你，所以才准备一声不知就跑到纽约。你没说错，你的确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对你的感情，不过不好意思，现在你已经不在我心里了，陆城，我们两清了。”
“Vincent, this is the first time you be late in three years, so I think I should remind you .Young lady, can you just wait here for a minute？ I have some words to say with him. I'm sorry.（文森特，这是三年来你第一次迟到，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来提醒你一下，这位小姐，您能不能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和他有些话要说。抱歉。）”一位年迈的美国老教授从教学大楼走缓缓走出来，沧桑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抱歉，银白色的发丝使他看上去学识与年龄齐头并进，何徽琳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一些，对于陆城，她尽管有怨，但始终做不到恨。老教授的话更是给她一个台阶下，点点头，陆城面对着恩师，更觉春风也是这样刺骨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