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然自得》莫允

4、Chapter 4

　　司洋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了，淡淡的垂下头，不再言语。
　　初上大学，每个孩子都多多少少会有想家的念头，夜深人静抹眼泪，可能八成都干过。按理说怡然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她恐怕该是这个世上觉得最最悲哀的人了。出乎意料，她每天都睡的很好，经常迟到。没心没肺的样子让陈凯瑞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
　　这样整天游手好闲的孩子，可能天底下只有陈怡然这一只丧家之犬了。
　　相比而言，司洋除了没她那么闲适安逸外，整体倒是没什么改变，超爱打游戏，只要下课没事儿干就会捧着电脑戴上耳机嚣张的占领城堡根据地，怡然无聊了就会在下铺拼命的敲打床栏杆，听见咚咚响之后司洋会瞥她两眼，然后继续弄自己的，不再搭理她。
　　算过来，那四年里，司洋只在苏熠辰离开的那段时间看过怡然的眼泪，除此之外，她只是越来越安静倔强，再无任何情感的变化。
　　也或许只因为怡然最珍视的亲人就在身边的关系吧，她不那么思念他人，也或许是因为从小的关爱就不够，使得她根本无暇去像其他人一样伤春悲秋。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也只有讨厌，不问原因，没有缘由。
　　走到一家高档男装店前，司洋看着橱窗里标价已够自己好几个月工资的一件灰色冬装最新款夹克衫，默默出神。怡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觉得思维停滞，目光窘迫，才想转身离开，却被身边女子毫不留情的直接拽进了店门。
　　屋内开着空调，阵阵热气吹得怡然连连犯困，随便找了个舒服的沙发就把自己放了进去，司洋却直指那件落地窗内的衣服和店员交涉了几句，二话不说，付钱离开。
　　怡然才刚刚觉得安心祥和的时候，却又被司洋连拖带拽的走出了专卖店，疑惑的看着她，小声询问：“姐姐，那件衣服足够我这个穷人吃三个月的了，你居然毫不犹豫的买下来，至于么？”
　　其实怡然心里也清楚，这是未来嫂子用自己哥哥的钱，卖给未来丈夫的……怎么突然感觉这想法有点三角恋的关系，顾不得这些，她摇了摇迟钝的脑袋。
　　“实话跟你说，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钱……要是被你哥知道，又要训我一顿了。”司洋和陈凯瑞在一起后，基本所有的钱都是男方毫不犹豫的付出，这一点上，司洋觉得很是不安，她和怡然一样，都是喜欢自立自强的女性，如果让对方全部买单，这在心理上就已经是矮了一截。
　　所以她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了这几千块，给他买了件自己觉得还能配的上他身份的衣服。想着他穿在身上的感觉，即使花掉这么多还是觉得开心。所以刚刚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买下了如今手中所提的物品。
　　怡然仔细回想起刚刚司洋就一直有点出神，而且在事务所的时候视线就一直飘忽不定的，还以为是幼儿园出了什么事呢，现在想想，才明白大概，原来是没有给哥哥买礼物啊。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哥他啊就是个感情白痴，能有你陪在他身边，我觉得就是他的福气了，若是你告诉他这件衣服是用你的钱买的，他非臭骂你一顿不可。”怡然略带笑容回道，心里却是为他们感到深深的高兴，这份感情来之不易，只盼着他们能喜结良缘，自己就了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司洋和怡然同班，毕业后转行成为了一位了不起的幼儿园教师，虽然工资不高，奖金也少的可怜，但是每天都春光明媚的，和孩子们在一起，整个人也都会焕然一新，童真童趣，真的会把成人世界的物质和虚伪变得越来越渺小，而且她也不像在学校似的爱冲动，善斗武了。
　　她从四岁就开始接触跆拳道，上大学时已经是黑带四段的高手了，所以她的性子一直有点男孩气，只要看对方不顺眼，反手勾倒手勾，三下五除二，对方就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为他做点什么……”怡然看着她，突然笑起来。
　　“你这副样子就像马上要过门的小媳妇，还害羞了……不是说好了，我们会一直幸福的么。”
　　当年怡然喜欢苏熠辰的事情是整个学校最大的笑话，女方却是一点尴尬都没有，美其名曰，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换成一般小女生早就钻地洞去了，她却乐天派的让所有人都以看喜剧的态度来看她。
　　比起来，司洋就要正常多了，她喜欢陈凯瑞，只有怡然知道。
　　两个人经常站在学校楼顶的天台上，弹吉他，说理想，那时的怡然还是整天笑呵呵的模样，不知伤悲，没有困惑。
　　“司洋，我们今天打赌，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让自己幸福如何？看我们谁先找到最后的那个人？”当时怡然只觉得这是个天大的谎言，幸福哪有那么容易得到。可是后来看到他们真的在一起时，只有深深的感动和欣慰。
　　原来，努力还是会得到什么的，而自己，可能只是因为，努力的方向错了。然后无休无止带来的，只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悔恨与自责。
　　司洋看着她，不再言语，自己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陈凯瑞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一直在身边而已，可是怡然呢，她付出多少等待和陪伴，却连苏熠辰的一个微笑，都吝啬无比。
　　“不用为我担心，反正我已经决定不再像从前一样单纯的追求了，他只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不是所有的赵默笙都可以有何以琛来等待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最最悲哀的小丑罢了。”
　　怡然望着天空，却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再继续做个跳梁小丑，让所有人以她的事迹为生活乐趣，嘲弄不停。是时候放下，然后开始新生活了，自己这样坚持两年，不就只是为了知道他的情况，知道他还好，就是最大的心愿么？
　　如今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真的决定好，开始新生活了呢？
　　《何以笙箫默》是怡然最最喜欢的小说之一，里面平淡无奇的感情纠葛，还有男方痴痴等待7年的坚定不移，都是怡然无比向往的，她以为自己和赵默笙一样，只要死缠烂打，就能追到自己想要的，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分量，人家好歹也是市长千金，自己是什么？
　　小说终究是小说，没有一个男人是可以抛弃所有，只为求得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怡然啊怡然，你骗了自己四年，如今，是时候放弃吧。
　　只逛了短短两个小时，就已经是疲惫不堪了，高跟鞋果真是女人最大的天敌，司洋和怡然都有着166的身高，只不过看起来司洋要比她高，外加少说5公分的鞋子，在气场上倒是不输给T台上的名模。只是身体扛不住，又酸又痛，没办法，只得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走回事务所。
　　果然没错，当陈凯瑞看见衣裳的时候，阴沉着脸，大发雷霆倒是没有，只是那副样子，确实比火山爆发更为恐怖。
　　司洋支支吾吾的语不成章，怡然坐在沙发上替她解释：“嫂子也是关心你嘛。好歹女人也要自食其力啊，总靠男人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又不是小三求人包养，我们也需要促进国内GDP的生产总值的。”
　　边揉脚边强词夺理，老蒋看惯了这对兄妹平常以国家大事来带动语速腔调的，不足为奇，顾旭只是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怡然身边摇摇头，看来陈凯瑞少不得又要教训这个妹妹了。
　　“小三包养？这些话你都从哪里学来的，小树不修不足以净化空气，陈怡然你……”彼时电视正好播到西甲联赛巴萨进球，老蒋特会挑时间的一声振臂高呼，就将马上燃起来的话题转到一边，陈凯瑞虽说是见惯了大场面，平日里也是一副庄重的模样，最讨厌话被人打断，瞪了老蒋一眼，才要开口。
　　“怎么没看见梅西啊？什么情况？”怡然从小就是个球迷，又是梅西一直以来的忠实粉丝，对于这些了如指掌，陈凯瑞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其他女人看她，就像看外生物一样，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