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余光》宁郁

3、Chapter 1（3）

　　之后黎媺去帮我□□，华之琦回家，我拿着一张银行卡行走在大马路上，还以为在梦游仙境。跑去AMT机一查，果然卡里有一万元钱。

　　我的嗓子发干，手心发热，头一次有那么多钱坐拥在怀。我没有另外一张银行卡，不能转账只能全部取出来。不行，万一半路被抢怎么办？

　　我天人交战一分钟，果断取一百元钱出来，买点吃喝就回家了。

　　我真心佩服华之琦和黎媺她们不担心我拿了钱就跑，不过凭这二人的手段，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应该也会被翻出来吧，就像这次她们不照样能从澳门找来这里吗？虽然她们原本就是本市人。

　　黎媺还给我一台白色的手机，和华之琦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款式，不过里面也只有黎媺一人的联系方式，想来华家大小姐是不屑把电话号码留给我这个冒牌货的。

　　回到家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在黎媺家享受惯了，回到这儿还真是有些味觉冲击，但是到底住了二十年，不到几秒钟我也就习惯这些臭味了。难怪说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讲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我在鲍鱼之肆里待了二十年，想泡个一个小时的兰芝花瓣澡就能把身上的腐烂气味洗去，真是异想天开。外加我也不愿洗，虽然我自知腐败堕落，但也不会去羡慕那些活得比我有钱比我舒服的人。

　　回想我人生前五分之一，黄赌毒就占了俩，真不知道这样的人生说出去会不会有人稀罕，反正我是挺鄙弃的。

　　鄙弃归鄙弃，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以前赢钱赢得几百元几千元，我会随便花，因为我知道那么点钱是留不住的，索性不去留。但是现在有一万元钱，过段时间后会再多出十万元，我还是要好好做一番规划的。

　　就算是开家小面馆，余生也好有个依靠。以前赌博纯粹是为了赢钱过日子，现在有钱了，生活可以算是无忧了，我就不能再自甘堕落了。

　　正当我咬着笔杆在草纸上写写画画时，苏老头儿一身酒气地回家了，他一瞧见我，立即扯开他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你这死丫头！还知道回来？澳门是你能去的地方吗？！看我不打死你！”

　　我灵活地躲过从他手中飞来的臭鞋子，跑进厨房，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今天买回来的鸡蛋，问他，“肚子饿不？我给你煎鸡蛋饼。”

　　苏老头儿犹自在骂骂咧咧，不忘在骂人的缝隙里挤一句“多放点油！”出来，然后回到房间倒在他的木板床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我将煎好的鸡蛋饼盛进小碗里，端到苏老头儿旁边，把他摇醒，“快起来，吃饱了再睡！以后不要空肚子乱喝酒，会死人的知道不？”

　　“臭丫头还敢教训我？！”苏老头儿咋咋呼呼地爬起身吃鸡蛋饼。

　　我安静地看着他吃完，接过他吃干净的小碗，也不离开，说道：“喂，死老头儿，可能将来的一个月我暂时没有空回家。”

　　黎媺让我今天回家收拾行李，从明天开始就要住在她家展开为期一个月的培训，主要是让我走路姿态说话神情努力与华之琦契合，外加介绍华家和文家的家底。

　　“你又要去哪儿疯？！”苏老头儿梗起脖子朝我吼。

　　我随口瞎编，“去外头打工，搬搬水泥盖盖楼房什么的，包吃包住，攒点钱以后好生活不是？”

　　“哪个工地？”苏老头儿审问起人的口气像个特务头子，“带我去看！”

　　“去看干什么，难道你也会去工作？”我垂下眼抠手指甲，冷哼一声，“你还是好好儿待在这儿，闲来无事去找你那帮狐朋狗友喝喝花酒打发时间不更好？”

　　苏老头儿气得眼睛都红了，“我不许你去！”

　　“不许我去？”我怒极反笑，“难道我还要继续跟人去赌钱混日子？我不去工作哪里有钱养活我自己，难道你养我？你养过我吗？”

　　苏老头儿又抄起另一只鞋子砸向我，看我再次轻松躲过，砸床怒吼，“滚！”

　　我撇撇嘴，慢悠悠地回到客厅，从沙发底拿出几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放进袋子里，继续在纸上规划将来拿着十一万做什么，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翌日，黎媺的电话把我闹醒，“你好，请问是苏小姐吗？”她很快就换了称呼，“我是黎媺。不好意思这么一大早就打扰你，你现在有空到七星路来吗？我在这里等你。”

　　听她说话态度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懈怠拖延了，一边连滚打爬地穿衣服，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回话，“哦，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过去。麻烦你等一等。”

　　这可是我活了二十年来，破天荒头一次用这么彬彬有礼的语气，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说话。

　　七星路是一条比较干净少人的小街，黎媺出现在那里，即使碰见熟人也不会感到意外。总好过华之琦开着她那一辆红色的敞篷车出现在我住的这一条路上，到哪哪儿是风暴漩涡中心。

　　我在家楼下抄起一辆单车直接踩去七星路。

　　黎媺亭亭玉立地站在路边，瞧着我一路叮当作响的破车也不见怪，招呼我到路旁的一家小餐馆吃早餐。

　　华之琦是富家小姐，铁板上定钉是不会来这种小地方吃早餐，可黎媺既然是她的闺蜜，家里也有钱，想不到居然也会在路边吃东西。不过她今天依旧是一身森女田园装，与这家小店也不算格格不入。

　　我吸溜吸溜地喝粥，从大碗缺了一口的边缘偷偷瞄她，心中不能不说是羡慕的。并非她能活得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单单是她吃饭时一点声音也无我就羡慕。

　　黎媺吃饭的样子既端庄又好看，一点也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所能养成的蕴含气度，偏偏她又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做成了，即使她只是捧着碗在喝味道寡淡的豆浆，也一如凤凰饮下醴泉。

　　她吃完早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并不出声催促，也没有表示无聊拿出手机来玩游戏，待我一吃玩，她就把一张干净的餐巾纸递给我。

　　贴心地像个邻家大姐姐。

　　我一边打心眼儿里对她生出好感，因为我觉得她对我的好不像是装的，一边暗自唾弃自己一顿早餐就被收买的妥妥帖帖。

　　黎媺开的是一辆香槟色的小轿车，低调奢华有内涵。对于我骑来的那一辆破单车，我很不负责任地把它扔在路边。

　　在车里，黎媺说：“这段时间你住在我家里，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前半个月我请了年假，在家里教你。后半个月我每周一到周五会去公司上班，九点到五点。你可以在家，也可以下楼活动活动，不过希望你还是不要，最好不要随便出门，有什么事情就打我手机。”顿一顿，她歉疚一笑，“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如果她是趾高气昂地说话，颐指气使地呼喝我做这做那，我肯定会对她蹬鼻子上脸，但是她那么有礼貌，眼神中又满是愧疚之情，原本在听到不能随便出门的时候生出的一丢丢不满之感，也被很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赶忙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温水煮青蛙，当是如此。

　　而我接下来面对的，是通往天国的阶梯，还是堕入地狱的大门，都无从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