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余光》宁郁

2、Chapter 1（2）

　　一路上这女人只顾开车，我控制不住好奇心，只好先开口自报姓名，“你好，我叫早早，在澳门的时候就很想谢谢你了。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华之琦。”

　　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料她也懒得再开尊口，我无法，只好慵懒地靠在柔软的座椅里，默然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驰逝去的景色。

　　这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我对它的一砖一瓦都是如此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街每一条破巷都留有我胡闹的身影。

　　这座城市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也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灭亡。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或许今天只是我生命中微不可见的一天，又或许是改变我命运齿轮的那一颗小小的螺钉。

　　车子停在一栋高级公寓楼前，华之琦昂首阔步领我走进去。保安瞧见了，对华之琦恭敬地鞠躬，“华小姐你好。”然后看了一眼衣着寒碜的我，虽然面露疑惑，依旧笑着说，“小姐你好。”

　　瞧人家这素质！

　　换做是莲姨，明明上一刻还在笑脸相迎，一看到是付不起价钱的主儿，立马抬起一脚将人给踹到大街上去。

　　进电梯的时候，我不觉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小刀，因为出身行伍，我有随身带刀的习惯。想一想，似乎华之琦不可能花五十万来杀我，难道让我做皮肉生意？算了，莲姨都看不上的人，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更加看不上。

　　走出电梯，华之琦在2801号房门口停下，输入密码打开门走了进去。我咽一咽口水，紧紧跟上前。

　　里头的装修居然十分朴素，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件家具，温馨舒适的田园风格，空气里萦绕些许淡淡的檀香。

　　一个和华之琦年纪相仿的女子坐在茶几边上清洗茶具，暗褐色的小杯子在她素白的手里滴溜溜地转，像只听话的小猪。她一头黑色的浓密长发，米白色的亚麻短袖衫，淡紫色的棉布长裙，脚上穿的圆点棉拖鞋都能让人看得心情舒爽。

　　如果说华之琦是长在高高的枝头浑身是刺的红艳木棉花，那这一个妹子就是碧波荡漾间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可惜，都是让人采摘不到的。

　　“回来啦。”女子抬头朝华之琦灿然一笑，目光看向我，神情不变，“你好，我叫黎媺，请多指教。”

　　“你好，我叫早早。”我不自觉地也面露笑容，这个女子很有感染力，连我都会误认为我和她其实是多年好友。

　　“知道今天你要去领人，我特意备了好茶。”黎媺一边倒茶一边对华之琦说。

　　“多谢啦。”华之琦在沙发上坐下，扬一扬下巴，示意我坐下。

　　我刚贴上沙发，黎媺就将一杯琥珀色的茶递到我面前，“新摘的龙井，叶子很嫩，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华之琦嗤地冷笑，她似乎想嘲讽几句，但是觑了眼黎媺，默默喝茶。

　　事实证明华之琦的鄙视是对的，我像模像样地品了口茶，只能憋出两个字，“好喝。”

　　黎媺开心地笑起来，眉眼如花绽放，似乎这两个纯属敷衍的字对于她来说是莫大的夸奖，“很高兴你能喜欢。”

　　“好了，媺媺！”华之琦不悦地打断，提高嗓门，“还是先谈正事吧。”

　　黎媺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着我正色道：“早早小姐，我们之所以请你来这里，是希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忙。”

　　瞧这说话技术。

　　我静静地望着黎媺，示意她继续。反正凭华之琦替我出的那五十万，这个忙我不想帮也得帮。

　　“请问，你听说过TY集团吗？”黎媺问。

　　“没听过。”我如实回答。

　　华之琦不屑地冷哼。

　　“那华盛集团呢？”黎媺又问。

　　“这个当然听过，那可是本市最大的地产公司，全球五百强的知名企业。”我顿一顿，看向华之琦，“你不会是……华盛集团的千金？”

　　华之琦得意地一笑，“准确的说，是总裁接班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额头开始冒汗。

　　黎媺说：“刚才提到的TY集团，是美国的一家公司，全球五百强企业中排进前一百，和华盛有合作项目。公司的现任一把手，是一位美籍华人。”

　　我端正好坐姿，“那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难道是经济纠纷，想雇我做打手灭了对方头头儿？算了，别异想天开了，就我这斤两。

　　“TY集团的三公子，下个月就要和之琦举行婚礼。两家希望通过双方孩子的联姻，来巩固贸易关系。”黎媺说。

　　华之琦脸色不善。

　　“所以呢？”我左眼皮开始跳，不安地问。

　　“我不要和文昱奕结婚！”华之琦突然开口，“至少不要和他步入殿堂！”

　　黎媺向我解释，“文昱奕就是TY集团的三公子。”

　　华之琦小声嘀咕，“没权没势的Gay！”

　　“琦琦，”黎媺责备道，“你会吓着她的。”

　　明明华之琦看起来应该更强势更有钱一些，可是黎媺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完全把华之琦的嚣张气焰给打消了。

　　“你们不会是想让我，代替华小姐去结婚吧？”我心惊胆战地问。

　　“是的。”黎媺点点头。

　　靠！搞笑啊？！是不是现在的言情小说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所以也想在现实生活中玩一把体会一下总裁女仆的戏码啊？！脑袋秀逗了是吧要不姐给你踹两脚治治？

　　当然，这些话我不敢说，只能在心里腹诽。

　　黎媺见我面露难色，说：“放心，早早小姐。我们只需要你帮之琦参加完婚礼，然后之琦就会和文先生秘密离婚。你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就这样？走个红毯就能抵去五十万，想想还挺划算的。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怎么能证明她真的就是华盛千金？”我指一指华之琦，对黎媺说。

　　华之琦不满地瞪我一眼。

　　“也是，”黎媺叹气，“我们也不能带你去公司证明，你只能上网去查华盛集团，能查到一张之琦被偷拍的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楚，多少也能够看出一个轮廓。”

　　我扶一扶额角，“呵呵，我觉得好扯。”

　　黎媺垂眸思忖，大气地说：“如果你答应，我们可以给你一万元押金，事成之后，再给你十万元。”

　　“媺媺！”华之琦大声抗议，激动地直起身子。

　　“怎么样？”黎媺不理会华之琦，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现在给你一张卡，你可以去银行查账。除了华盛千金，谁还能那么大手笔去雇人做戏呢？”

　　华之琦气呼呼地双手环抱在胸前，窝回沙发里。

　　也对，就单单看这个女人撕□□的熟练程度以及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架势，这么讨人厌的公主病，也就只有富家千金才会抽风地患上它。而且她是不是华家大小姐又怎么样，有人愿意出十一万雇我做事我还是会很没骨气地心动的。

　　“呃，其实我还是想不通。”我假意推辞，“为什么你们要花那么大一笔钱雇我走秀？诚如你所说，不就是走一个过场嘛。”

　　“我才不要对一个Gay说我愿意呢，恶心死了！”华之琦任性地说。

　　黎媺叹一口气，“早早小姐，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对于我来说，这些钱确实十分具有诱惑力，可是我还是觉得隐隐不安，“那位文先生难道没有见过华小姐吗？”

　　“放心，即使见过，那也是网上查到的照片。”黎媺说，“早早小姐，你的眉眼和之琦很像，虽然你是圆脸，之琦是瓜子脸，但只用我帮你化好妆，修饰一下脸型，你和之琦就可以分毫不差了。”

　　“这么厉害？”我惊讶地吐一吐舌头，原来是因为眉眼像才找上我。

　　“那是，”华之琦傲然一笑，“媺媺的化妆技术，足以以假乱真。”

　　“而且婚礼当天，你的头纱前面会有一块面纱挡脸，再熟悉的人也不能够细细分辨。不过你不要笑，早早小姐你一笑脸上就会出现一对儿梨涡，这是之琦没有的。还有你右边门牙上的牙缺，说话的时候记住不要张太大嘴巴。”黎媺补充。

　　“可是，还要敬酒的吧？”我说，“我的声音和华小姐的一点都不像，遮掩不了的吧。哦，宣誓的时候不也照样要说话吗？”

　　“就三个字，听不出什么的。”黎媺说，“在华家这边敬酒的时候，身为伴娘我会替你遮挡，而且大家都知道之琦不爱说话。至于文家那边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之琦，你可以随便说。”

　　“哦，那好吧。”其实我还在云里雾里，可如何也不愿意放弃那十一万。

　　签合同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那个，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们，我没有名字。早早只是个小名儿，没有大名。”

　　“哈啊？”华之琦目瞪口呆，“你什么意思，你身份证上怎么写？”

　　“我没有身份证。”

　　“那户口本呢？”黎媺问。

　　“也没有。”

　　黎媺皱着眉头想了想，“一个星期后，我可以帮你弄来一张身份证。名就用早早，姓呢？你姓什么？”

　　我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姓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