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6、第六章 翩若惊鸿天上舞

　　箫声缓缓响起，如梦如幻，似乎诉说着那一曲诗经的美妙。不用填词，汉武帝刘彻的吹箫水平当世一流，渐渐地，众人都沉寂在了那乐声里，如痴如醉。
　　予晗穿着水袖罗衣，淡白色的衣色衬得她的皮肤更加晶莹剔透，衣袖有些特别，显得比一般的衣裙更加宽大蓬松。墨发随风飘散，斜斜的梳一个流云发髻，鬓边插一只玉簪，竟也如同仙女下凡般一尘不染的美丽，一尘不染的圣洁。

　　脚尖微动，袖口抬起，脚步迎合着舞步缓缓挪动。清冷的梨花裙紧紧地贴着予晗的胸口，更加显示出了她的身躯好似水蛇腰一般，纤腰本就堪握，如此宽大的衣裙下更显得楚楚可怜，令人不由得想到了断翅的蝴蝶，顿时心生怜惜。衣裙上绣着的晶莹的蓝色莲花是全身唯一的亮色，肤如脂玉，修长的双腿将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正当众人都痴迷于予晗的美丽时，一曲箫音更是将众人带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箫声低回处如春风戏花，高昂时如怒海推石；缠绵如千丝网，刚烈如万马腾。若明月松间照，不见月身，只见月华；若清泉石上流，不见泉源，只见泉水。箫音让众人只沉浸在音乐中，完全忘记了吹箫的人。予晗在刘彻的万马奔腾间，猛然将广袖甩出，长长的衣袖若灵蛇般盘旋舞动于空中。
　　面上没有多少表情，薄唇随着箫声的节奏一张一合，仔细听却是在唱。只是声音很小，小的几乎为不可闻。
　　几个龟兹国的舞女冷冷的盯着予晗，她们自知自己跳的已经是世间顶尖了，绝对不会有人再超过她们。
　　绝对，绝对，绝对不会！
　　领头舞女袖口中的手慢慢收拢。

　　予晗在一片目光中缓缓跪下，莲花裙在她身边缓缓张开，将中间的人儿衬得好似如花中仙子。莲花瓣清雅高贵，而她就是那一朵俏然立在枝头的梨花，即使花期短暂，终究可以在那花期中散发出最绚丽的姿色。
　　手指轻轻的拂过胸前饰着的玉佩，玉牌晶莹剔透，是世间绝美的玉。
　　这是霍家的玉佩，只有霍家儿女才配有它。
　　玉佩过手，传来一股清凉的触感。飞快的划过，只有指尖的凉意才暗示了予晗曾经拂过玉佩。
　　手指在袖口中触碰到什么，予晗破颜微笑。盯着面色不满的众舞女，依然是淡淡的微笑。莲花白色的花瓣在她的身边轻轻旋转，遮住了她的半个容颜，自然也遮住了那抹世间绝美的动人微笑。

　　水袖清扬，一连串的白色纸蝴蝶从予晗的袖口中飞出。蝴蝶修建的大小如一，却是形态不一，有的成翩翩欲飞状，有的是比翼展翅般，有的却是静默花间小息。
　　蝴蝶的翅膀掠过大宴浑浊的空气，将这歌舞升平的腐朽与繁华带走，淡而忧伤的气息笼罩了大宴。
　　众人这才发现予晗袖内的乾坤，白色的纸蝴蝶好似无穷无尽的从白色莲花水袖中飞出，在予晗的身边轻轻旋转。她的身体随着箫声一起一落，手指紧扣着蝴蝶的丝线也随着她的脚步摇摆轻盈。
　　刹那间，莲花，箫声，蝴蝶好似融为了一体，再也密不可分。
　　极致的美，迷乱炫目，还有脆弱的凄烈，都在蝴蝶的一起一落中丝丝蔓延。
　　予晗一身白衣，却丝毫没有给人不吉利的感觉，反倒是觉得出奇了的圣洁。
　　此时，箫音也达到了高潮，《采芑》由予晗演绎，少了那几抹威严，却又多了几抹不可忽视的冷傲与高贵。刘彻手中的玉箫清扬，仿佛所有的世间舞乐在予晗这曲惊世骇俗的《采芑》里头变得不值一提。
　　龟兹国王子如痴如醉。
　　霍光目不转睛。
　　刘彻在心里为这个大义凛然的绝美女子暗暗赞叹。

　　箫声渐渐低落，舞步还在旋转。蝴蝶也安静的围绕着予晗打着旋儿，予晗恍若未闻的抬起水袖，指尖微微用力，从每一只蝴蝶的翅膀间开始断裂，刹那间，纸屑翻飞。
　　雪白的纸好似下了一场缤纷寂寞的梨花雨，唯美的荡了满眼满心都是。朱红色的木板上被这点点雪白所染的晶莹，丝线却又变成了有一尺宽的白色纱带，轻柔的拂过予晗的柳腰，完美的转身再度飞向空中。

　　在座都是定力非同一般的人，可先被刘彻的绝妙箫声夺神，再被予晗的惊艳舞姿震魄，此时都被漫天异样的绚丽缤纷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箫音慢慢和缓，众人仿似看到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圆月下轻风吹拂着万棵青松，柔和的月光从松树的缝隙点点洒落到松下的石块上，映照着清澈的泉水在石上叮咚流过。予晗的舞蹈在箫音中也慢慢柔和，长袖徐徐在身周舞动，或飞扬，或垂拂，或卷绕，或翘起，凌空飘逸，千变万化。如同采芑中的芑菜一般盈盈动人，我见犹怜。她的身子，或前俯，或后仰，或□□，或右折。她的腰，或舒，或展，或弯，或曲，一束盈盈堪握的纤腰，柔若无骨，曼妙生姿。众人却没有想到一曲小小的《采芑》居然会被演绎成如此妙绝。箫音已到尾声，如同风吹松林回空谷，涛声阵阵，予晗面容含笑，伸展双臂，好象在松涛中飞翔旋转，群群白云伴着她飞舞。此时她裙裾的妙用才渐渐显露，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裙裾慢慢张开，裙裾折缝中的刺绣开始显露，其上竟绣满了各种花朵。刚开始，如春天初临大地，千万朵娇艳的花只羞答答地绽放着它们美丽的容颜。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裙椐满涨，半开的花逐渐变成怒放。
　　箫音渐渐低落，予晗的身子在“白云”的环绕中，缓缓向百花丛中坠落，箫音呜咽而逝，长袖垂落，予晗团身落在了铺开的裙椐上。淡雅的白云，色彩缤纷的“鲜花”都刹那消失，天地间的一切绚烂迷乱又变成了素白空无，只一个神情清淡，娇喘微微的纤弱女子静静卧于洁白中。

　　满场寂静。
　　也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顿时，鼓掌声连成一片。而予晗冰冷的脸庞也在这赞美声中染上了几抹粉红。
　　刘彻箫音落，面含微笑的看着予晗。手指捏着紫玉箫，即使人过中年却还是有说不出的风姿，令天下女子目眩神迷。

　　霍光内心也有着说不出的惊叹，从未知道予晗有这般美丽的舞姿以及高超的舞技，她到底还瞒了自己多少东西？
　　心里忽然掠过一股悲凉，再度抬头却无意中瞥见了刘彻目光中的渴望，占有，早已经超越了一个帝王对臣子的女儿舞技的赞赏，而是......
　　他心里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