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5、第五章 薄言采芑玱葱珩

　　夜幕渐渐降临，长安城内，此时一片歌舞升平。
　　予晗本想前去欣赏花灯，却不料刘彻在宫中设了大宴，指名道姓要她出席，予晗无奈，只能带着合欢前去皇宫赴宴。
　　一同赴宴的还有她的两位兄长，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与霍光。

　　宫中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此番在未央宫举行的元宵大宴，几乎每个官员都到了。百官们但凡是有平级的，都可以在朝堂上获得一席之座，而予晗这等小姐就在右侧靠后的位置。霍去病与霍光官位较高，便吩咐了她几句就匆匆落座了。
　　小姐们在予晗身边小声的交谈着，不时地传来一阵笑声。予晗自认为与她们合不来，便独自盯着桌子看。
　　合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小声的叹了一口气，为予晗倒茶劝导：“小姐也别太不开心，皇宫的大宴肯定要比民间的丰富，说不定还可以找点乐子呢。”
　　主仆俩口径一致，对于高兴的事统称为找乐子。
　　予晗叹了口气，双眸又变得晶亮：“我才不信。不过，说到找乐子，我倒是想起了狐鹿给我的邀请函，草原狩猎大会肯定很好玩，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塞北！”
　　两人正嘻嘻哈哈的交谈，忽然传来一阵礼乐声，威严无比，带有天家的气息。所有小声交谈的人都正襟危坐，一脸虔诚的看着龙座上的人。
　　予晗这才注意到了大哥口中的刘彻。
　　他的脸被冠上垂下的金色珠子所盖，看不出表情，看不出年龄。黑红相间的龙袍显得格外的庄重，就算是在这种轻松愉悦的场合，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场还是让人无法正视。
　　他身旁的凤榻上坐着一个红袍女子，百褶裙拖得很长，高高的凤冠显示出了她的身份。神色平静，眼睛里显示出了看破一切的智慧与韵味。
　　卫子夫，卫皇后。

　　说起来，大哥是卫皇后的弟弟卫青的侄子，那这样算的话，自己还是卫皇后的侄女？
　　但气质为何差了那么多呢？
　　礼乐奏完，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许多华服美人走上来，跳着各种各样婀娜多姿的舞蹈，神态千娇百媚，肌肤凝脂如玉，不少王侯眼里已经闪现出了渴望与占有。
　　她身旁的少女纷纷露出厌恶的神色，眼睛里闪现的是不耐烦与愤怒，更是有几个少女狠狠的将目光定格在那领舞的美人身上，好似要将她细小的身躯活生生的剜出两个透明的大洞。

　　如果目光能杀人，也不过如此吧？
　　予晗淡淡的抿着茶水，眼里闪现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高高挂起的清淡。
　　卫皇后含笑着与百官们敬酒，大臣们沉浸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
　　从人群中站起一个打扮怪异的人，向刘彻拱手做辑道：“尊贵的皇帝，我们已经向您敬献了龟兹的舞蹈，您也应该向我们展现属于汉家的舞蹈。”
　　这是龟兹国的王子，今日特地带龟兹国国王前来参加元宵节大宴。
　　刘彻皱眉，面色微有不悦。卫皇后开口想要说话，却被刘彻止住。一时之间，大殿上鸦雀无声，百官们有些怒视着龟兹国王子，有些只是低头好似专心吃菜。

　　没错，汉家会舞的女子不少，可是龟兹国的舞姬都是精心准备过的，恐怕......无法与龟兹国的舞姬相比。若是输了，那有损于天家威严；可若是不比，又显得胆小怯弱。
　　该如何是好？
　　刘彻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人群中央面色清冷的予晗。

　　予晗感受到了刘彻期许的目光，嘴角微微扯出一笑，站起身作辑道：“皇上，臣女愿意献舞。”
　　满座顿时惊呆。
　　霍光面色疑惑的看着自家妹妹，以前她可是从来不好表现，可如今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
　　刘彻含笑点头：“好。真是勇气可嘉，朕愿意为你伴奏一曲，不知你要什么曲子？”
　　予晗也是笑着回答：“《采芑》。”
　　顿时议论纷纷，在座的众人饱读诗书，他们都明白《采芑》表现的是什么。诗经小雅中的每一篇，都有它自己独特的含义。而《采芑》表现的则是方叔为威慑荆蛮而演军振旅的画面，想不到这个女子不仅饱读诗经，还可以用巧妙的手法回赠给龟兹，让他们明白汉朝天家的威严。真是临危不乱到了极点，聪明到了极点。
　　百官们对霍予晗刮目相看。
　　予晗临危不乱，霍光也稍稍放了心。他侧头去看霍去病，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丝事不关己的笑容，好似什么都无所谓。
　　龟兹国王子变了脸色，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予晗。
　　予晗神态自若的离席，刘彻的箫音缓缓响起，在众女惊讶与嫉妒的目光下，她好似一只孔雀翩翩起舞。

　　箫音缓缓响起：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呈此菑亩。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簟茀鱼服，钩膺鞗革。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方叔涖止，其车三千。旂旐央央，方叔率止。约軧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

　　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爰止。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钲人伐鼓，陈师鞠旅。显允方叔，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

　　箫音缓缓，舞蹈缓缓，乐音与舞步巧妙结合，将众人的思绪带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从来没有女子敢以诗经伴奏起舞，予晗却是跳的如鱼得水，好似这首曲子她已经了然于心，绝对不是随机选的一首曲子。
　　她有把握，绝对有。

　　殊不知，在霍府的那段日子里，她三岁开始学舞，五岁时就已经可以应和着《白雪》起舞。七岁熟读诗经，背下了每一篇的寓意与讽刺对象，九岁开始迎合着诗经的韵律跳舞，没日没夜的练习终于可以在诗经每一篇的旋律下跳出最好最美的舞蹈。一切，都是她苦练的结果。
　　而在《诗经》里，她最喜欢《小雅》。七岁能背，八岁能舞；在《小雅》里，她最喜欢的就是《采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