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46、曾许诺（4）

　　霍光那时看着予晗的表情，竟是包含了许多。有着诧异，有着无奈，还有着，些许的......歉意。
　　见他面色不善，那一切的事情，古琴为何会落了尘，房间为何会似乎被封了起来，现在，统统与合欢练成了一线。极度不好的预感，在予晗心里发出。在塞北，她的性格早已变得无比敏感，如今，霍光有一点点的神态变化，自然是逃不了她的眼睛。
　　“合欢......到底怎么了？”由于激动，予晗的声音微微有些轻微的颤抖，但她还是咬着牙问了下去。面对眼前的事情，她必须要保持冷静。如果是霍夫人做的，那么一切，会对她很是不利。而这个时候，自己若是还想要救合欢，必须不能激动。
　　那一瞬间，霍光的表情变了。看着予晗的目光，无奈少了些，歉意和怜悯瞬时间变得无比的多，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眸。也不知看了她多久，忽然一转眼睛，慨然长叹道：“你既然猜到了，也罢......终究是瞒你不过。”
　　予晗眼睛睁大，静待着他的回答。
　　霍光睁开眼睛，看着予晗，一字一顿徐徐道来：“当初大哥知道了你有了春日大会的请柬，自然是无比激动。偏偏合欢似是知道什么，大哥问她，她却死都不说。于是，大哥便将它......送去了地牢，现在正在审问。”他一转语气，却又道：“如今看来，你们还真是主仆情深。你都已经回来了，这件事，也应该了了罢。”
　　合欢......竟然在那种地方吗？竟然是我，把你送去了那种地方吗？
　　霍予晗......你.......到底在做些什么？算一算，合欢应该已经被关了二十多天了，她怎么能受得了？
　　一切似乎都变得明朗，予晗却觉得天都要塌了的感觉。她也在顾不上什么，转身就往地牢的方向跑。她跑得很快，很快，似乎只是晚了一秒，就会与合欢做永远的诀别。再也见不到了。
　　老天......请你发发慈悲，一定要让合欢活过来，千万不能让她死......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求你让她活过来。合欢已经精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你绝对，绝对不能对她如此的不公平。

　　地牢是阴暗潮湿的，予晗却在窄小的阶梯上走得飞快。酸腐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令她不由得一阵作呕，只觉得每走一步，就觉得一阵心惊。
　　合欢，合欢，竟然是我，让你背关在了这样的地方？
　　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如此来害你，害你受冻，受饿，受尽折磨？
　　予晗，我......究竟是怎么了？
　　她本还想着，合欢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又告诉了二哥要照顾好她，大哥应该不会对合欢怎么样的。可是当看到奄奄一息的人儿躺在稻草堆里时，她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席卷了心头，是那么的鲜明。
　　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心底狠狠的疼着，如被火烧般的感觉，狠狠地撕扯着心底，那般的绝望。针扎似的疼痛，席卷了全身，她再也抬不起头来，也不敢看那牢中躺着的人儿是如何般模样了。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伴随着狱卒轻微的声音传来：“小姐，是否要开门？”
　　予晗点了点头。
　　锁链转动的声音响起，旋即，狱卒打开了厚重的木门，作出了个请的手势。予晗轻轻走进，却在看到那稻草里的人儿的模样时瞬间凝注。
　　“因为要拿口供，所以吩咐关在了最好的牢房里，并且拿来了棉被......”身后，狱卒嗫嚅这道。却在看到那最好的“牢房”，以及那“棉被”时，刚道嘴边的话语瞬间凝注。
　　那里的人，哪里还有半分生气？
　　原本白嫩如雪藕的脚裸，一只脚还穿着草鞋，另一只纤足垂在稻草中，肮脏不堪。半边努着鞋子的脚，早已肿起了许多水泡。原本清秀的脸蛋，此时已经是满脸血污。贴近身子的衣服，也被血染得鲜红，惨不忍睹。
　　狱卒小心的递给予晗一个香囊，“这是在她身上找到的东西。”
　　予晗颤抖着手指接过那香囊，见到上面绣着的朵朵美丽的合欢花，黄色与红色交织的伞状花瓣，绣的格外的精巧，她的心却猛地疼了一下，轻轻的嗅了嗅香囊里的东西。里面传来一阵果香，令人心旷神怡......试问，这天下还有几个女孩子家，香囊里放着的不是香气浓郁的麝香活檀香，而是清新的果香？
　　她颤抖的蹲了下去，轻轻地撩开合欢散乱的黑发。昔日神采奕奕的眼睛紧紧的闭着，鼻息还隐约可闻，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找人把她送出去，请大夫来看。”予晗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在阴暗静谧的大牢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却透着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寒意与杀意，无比清晰的在地牢的上空盘旋。
　　“啊？”狱卒的声音听起来大惑不解。
　　予晗的眼光凌厉的一扫，狱卒只觉两腿发软，禁不住跪了下去，拼命地磕头，却听予晗的话语冷冷的响起：“把她带出去，请大夫来看。”似是怕狱卒没有听清楚，她又森冷的补充道：“若是合欢活不成了，你们也陪葬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手指上的合欢香囊捏得紧紧，手指关节处已经泛白，却仍旧紧紧的握着。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大哥，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就那么恨我么，那么想要把我的羽翼都减除？
　　很好，很好，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若是合欢死了，那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午后，霍去病正闲适的坐在案旁，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他早就知道予晗已经回来了，并且还去了地牢，他亦是很想知道她的反应。
　　合欢的事，不过是一个试探罢了，他倒是很想知道，予晗对此态度若何。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侍卫来报，小姐来了。
　　只有兄长，才最了解自己妹妹的心性。霍去病懒懒的把茶杯放到一旁，就那般等着予晗缓步而来。很快，从茫茫碧落里走出一个素装少女，她显然是很急，衣服上还沾着些许血污，却还是走的很快。
　　予晗在霍去病的房间前站定，却再也不往前了。原本，她的眸子里还隐含着稚气，配合着那宛若玛瑙一般的杏眸，更显小孩子心性。她如今已经十六岁了，算年岁，却也是不小了，可是在霍去病眼里，她永远都是小孩子，而他永远是她的大哥。
　　霍去病满满站起，懒懒的说道：“予晗，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更加衬托出了声音里的懒散。予晗却像没听到般，她即使恨，嘴角仍是牵出一抹无比奇异的笑容，淡淡道：“多谢大哥关心啊。不过，予晗的事情，大哥似乎管的有些过多了呢。大哥政务繁忙，从百忙中抽空管管予晗的事情，似乎予晗还没有谢谢大哥呢。”
　　一股浓重的硝烟味，弥漫在两人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