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47、Chapter 12 双生花（1）

　　霍去病扬眉淡笑，深入子夜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表情。森寒的话语却从口中吐出，一样的没有表情，“予晗何故如此说。为兄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出此下策。若是有什么冒犯了你，为兄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虽然如此说，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歉然，相反的，深入子夜的眸子里涌起一抹玩味与嘲讽的神色，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显得无比的刺眼。
　　予晗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盯着霍去病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轻笑出声。
　　霍去病的眉头慢慢蹙起，原本玩味的表情，早已敛的一干二净，又恢复了那般阴晴不定，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显得格外的刺眼，亦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若死水般的眸子里，森寒的表情透着些许寒意，以及......丝丝杀意，直直的看向予晗那双微带稚气的丹凤眸里。
　　予晗轻笑了许久，一转眉眼，亦是无比冷漠的神色道：“大哥说的哪里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予晗有什么做错了，大哥也要多多包容我才是。不过——”
　　她冷冷的拖长了音，忽而抬起头看向霍去病，眉眼里也是含着浓浓的自嘲：“大哥若是看合欢不顺眼，又何必如此给她安了这么个罪名！”
　　变故来的实在是太突然，霍去病微微愣了一下。予晗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竟是不好如此搪塞的就过了的。他再一次疑惑予晗和合欢的关系，到底是为何让她竟如此的担心合欢的安危，竟不惜与自己的兄长翻脸。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霍去病淡笑抬头，声音里透着满不在乎，缓缓道：“予晗往这里赶来，就是为了此事？为兄还以为你是要向为兄问好，这才等着你。没想到，居然是兴师问罪了来的。为兄已经说股，若是有什么冒犯了你，给你赔罪了。小小奴婢这些事，予晗又何故放在心上，反倒惹得自己不快。”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就是恰恰让予晗感觉闷得慌。只觉得胃里似乎是翻江倒海般难受，唇边渐渐溢出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滴下。
　　霍去病发现了予晗的变化，眉峰微微蹙了起来，猛地站起身来就要掏出手绢给予晗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予晗却一把推开他，用力过猛，惹得自己微微摇撼了两下，猛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却仍旧倔强的昂着头，一字一顿道：“大哥......我们走到......走到这个地步......都是......都是拜你所赐。若......若是合欢活不过来了，......予晗，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予晗猛地转身，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原本雪白的衣襟刹那间变得血红。似乎是不想让霍去病看到她的软弱，予晗急急转身，匆匆的离开了。
　　予晗捂着嘴，跑了叙旧，胃里翻江倒海班的难受，似乎是要裂开了。她却依然跑着，直到跑到了湖边，才猛地止住脚步，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血丝在她的唇畔流连，染上了些许嗜血般妖冶。白衣染血，更显沧桑与凄凉，予晗稳住脚步，抬头看到那刺眼的阳光，只觉得时间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的可笑，似乎都是在嘲笑自己，都是那么的无情。
　　长安城，真的没有丝毫留恋的地方了。
　　静姝留在了塞北，李妍进入了宫中。合欢命在旦夕，二哥终究不能顾忌她全部，大哥终成陌路......还有那个害死母亲的霍夫人，以及刘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厌恶，每日都是勾心斗角，难道还有一丝丝的意思？
　　唇边牵起一抹苦笑，予晗仍旧往房间里走。脚步仍旧飞快，因为她知道，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阳光洒在合欢的衣服上，没有一丝温暖。她的脸庞冰凉，唇边已是凝了些许不属于常人的苍白，苍白的耀眼，苍白的可怕。
　　霍光这才见识到了，什么事煎熬。
　　煎熬二字，下面都是火，果真是没错的。那人就如同实在火上烤，烤的她无比焦灼。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合欢的昏迷这碗苦汤滚沸时，予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会自杀，还是......离开？
　　予晗坐在面如死灰的合欢的塌旁，用温热的手指轻轻的牵起合欢冰凉的手指，柔声道：“合欢，你醒醒好不好？你睁眼看一看我，如今我已经回来了，若是我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又该会有多伤心呢......”
　　合欢没有反应，握在予晗的手里的手指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予晗继续道：“很快就要到立夏了，那时候，漫山遍野的合欢花，就都开了。伞状的花瓣，以及红色黄色的花丝衬着绿叶，又该多美丽？我和你就在那合欢树下奔跑，欢乐，饿了，就采几颗野果；渴了，就捧几鞠清泉，多么美好呢......合欢，你快醒一醒，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合欢花。合欢合欢，你不是也叫合欢的吗，你也应该，最喜欢合欢花对不对？醒一醒吧，醒一醒好不好？”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缓缓飘来：“小姐，还烦请让草民为这位姑娘诊治。”
　　予晗猝然回头，擦干净眼角的泪水，默默的闪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大夫为合欢诊治，把脉。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个世纪的时间了。大夫满脸惋惜的站起了身，向予晗猛地跪下道：“小姐，草民，草民无能......”他突然不说下去了，予晗忽然感到一阵焦急，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大夫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合欢姑娘本就身子骨弱，如今又因为淤血未清，早已造成了堵塞。每天服药，恐怕，恐怕也只剩下......”
　　他的话语被予晗凌厉的目光所打断，不再说话，只是跪着不语。
　　予晗深吸一口气，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道：“你不妨直说，合欢，她还剩下多少的时日。活着，还有什么可以挽救的法子。”声音苍白，予晗的最后一丝希望，全系于此了。
　　大夫再度跪下回话道：“回小姐的话，合欢姑娘每日服药，也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予晗只觉得心底最后一丝希望被抽走了，心底深深地疼着，宛若针扎。这是第一次，经理的那么痛的事情，她那么仓促的离开，没想到，居然是为合欢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恶果，终究危害到了她的生命。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予晗的声音很轻，却很沙哑，透着深重的渴望。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渴望下浓浓的绝望，占据了她的全身。
　　“一个月之后，药石无灵。”
　　予晗唇边牵起一抹苦笑，无奈的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大夫应声告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房间里，就又只剩下了予晗和合欢两个人。还有，门外的霍光。
　　予晗再也遏止不住，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