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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涯边绿(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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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娇美而柔和,照在予晗本就玲珑的身段上更显窈窕。偏偏脸上又带着一股病弱的苍白,更显皮肤凝白如玉,纤腰本就堪握,此时就如同柳枝,在微风中静静的摇摆。
在这般景象下,予晗却是叹了一口气。
静姝以为她还在对那事耿耿于怀,不免劝解道:“你还是少担心点吧。这些都是自己无法左右的事,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毕竟已经过去了。”
她努力告诉予晗要看得开些,而予晗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嘴边凝出一抹苦笑,那般的凄凉,令人生出无限怜爱。
予晗苦笑道:“你一直以为你五岁离家,又何尝不知我亦是五岁就没有了家了。”即使嘴边勾笑,她的眼里却无半点笑意,似针扎般的疼着。母亲在她五岁时撒手人寰,只剩大哥与二哥。大哥常年出征在外,毕竟年岁差的也多,平日一个月都打不上几个照面。二哥年岁差的小些,他却是也日理万机,仿佛每天有做不完的事,从早忙到晚。而她,每次都呆在闺阁里,终日望着那深宫高阁,不禁生出无限惋惜。
静姝一直以为予晗生活在霍家,定是千金娇贵的小姐,却没想到她也是如此的孤独。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似是要把手心里的炙热传给予晗那冰凉的心中。
予晗勉强起身,将喝干净的药丸放在一边,想着要披衣起身。
静姝显然是知道了她的意思,连忙抓住她的手,小声的规劝到:“予晗!你还是不要起来了,这次病发的突然,可要好好养好身子。我去帮你沏一碗茶来罢。哦,对了,你要不要喝马奶酒?我帮你去倒。”
予晗喘着粗气,呻吟道:“不......不用了。静姝,马奶酒你喝过吗?”
静姝略微沉吟,摇头道:“不。没有。山里的老人们都说喝马奶酒对身体不好,娘就不让我喝了。你知道么,马奶酒孕妇是万万不能喝的,若是喝了则有难产母子俱亡的危险!”
静姝自然是不知道予晗的娘是怎么死的,却只顾着自己说了,很小声很小声,仿佛一个不转身就会被风吹散。
可惜予晗听到了。
予晗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她的嘴唇不停地翕动。似是在努力否认静姝的话,最后末了,她突然一声冷笑。
“怪不得当时母亲死得蹊跷......”她的声音很低,却充满恨意,“怪不得呢。生一个孩子怎会母子俱亡......”
她的声音忽然是断了,予晗也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似是过了许久,她张开眼睛,里面顿时变得一团黑暗:“静姝,我五天后就回长安去。”
静姝讶异道:“怎么?”
“我和她之间,还有一笔账没还。”予晗的眸子在黑暗里闪闪发光,却深不见底。
另一边,草原上的黑马上高高的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眼眸黝黑,白衣飘飘,竟是如此的俊美。他好似在欣赏风景,眼角的余光却在瞧着身后。
一阵马蹄声从他背后传来,细细碎碎却极其轻柔,如同春风一般席卷过嫩绿的小草,可壶衍鞮却感到一阵厌恶。
他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身后那马蹄声停住了,许久也没听见动静。那人似是思考了许久,才再次驾着马来到壶衍鞮的身边,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正脸。
紫衣黄毡帽,胡蓝色的眼眸,可不就是匈奴公主莫蕴?
莫蕴勒住缰绳,却恰好看到壶衍鞮眼眸里的一丝厌恶。她沮丧的垂下了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沉默了许久许久,仿佛风儿都静止了,她的声音才如柳絮般轻轻吹来。
“大哥,为何你总是对我有如此强烈的抵触?”
声音凄婉,如泣如诉,莫蕴湖蓝色的眸子里,也布满了浓浓的委屈。
壶衍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莫蕴看来,却是极大的讽刺。脑海里风驰电掣般闪过许多草原驯马大会时的景象,她的心里顿时一清二楚。
莫蕴失声叫道:“大哥,你......我努力与父汗抗争,求他不要把我许配给二哥,可你......你却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你......你有一点点怜惜过我对你的爱吗?”
莫蕴显然是害怕、气恼极了,声音变得无比尖锐,在壶衍鞮听来却格外的刺耳。她也一改平日里娴静的形象,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用做作,只是为了自己喜欢的男子而痛,去抗争。
壶衍鞮却仍是冷冷勾笑,一言不发。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莫蕴继续道:“大哥,你若是娶了她有什么好》她不过就是个汉家女子,对你有什么好处么?而我,我可以帮助你......”
“住嘴。”壶衍鞮猛然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凌厉一扫,直视的莫蕴腿脚发软,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这些事,不是你该说的。”
莫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心里最后的渴望也破灭了。如同那仅剩的星星之火,本可以燎原,却还是被那男子生生掐灭了。
壶衍鞮依旧语气淡如清风:“公主殿下,还请自重。”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去。
莫蕴呆呆的看着壶衍鞮飘然欲仙,一尘不染的离去,只觉自己真实污秽到了极点,他居然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自己......可笑,公主殿下,他又何曾视她为公主殿下?
她只觉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后辈被人托住,猛然回头,却是丫头齐儿那关心的面庞:“公主,您没事吧?”
莫蕴打掉齐儿的手,那只娇嫩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望着那抹逝去的、却仍旧英姿勃发俊朗非法的背影,她冷笑着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心转意。”
阳光洒进大帐内,照的白色的幔帐一片金黄。炉火烧得正旺,噗噗的吐着热气;一缕白烟从铜质的茶壶中飘出,飘渺的绕了一个精致的环后,随风散去。
静姝正在敲着茶砖。原本翠绿色柔软的茶叶,经过发酵之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又硬又黑,却隐隐的从那黑色的缝隙中飘出一缕微甜的幽香,缠绕在予晗的舌尖,久久未散去。
那茶刀本是精致小巧玲珑的,在静姝手上,更是如鱼得水。银丝将茶叶之间的缝隙挑开,转眼间,一块茶叶已经掉到了地上。静姝转身拾起茶块,那般轻松却又无比精准的将它丢到了沸水中。
予晗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一切事物都在眼边融化,美妙却又淡雅的荡漾出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