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30、明日春（3）

　　予晗羞涩更甚，对上狐鹿姑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迅速的低下头来望着地面。
　　狐鹿姑依旧不依不饶道：“可是你说要讲故事的，如今可不能爽约啊。如果你讲的长安好玩，我说不定还会去看看呢。”
　　“可......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予晗羞涩极，脱口而出。
　　狐鹿姑眼眸变得森冷，少了刚才的温度，冷漠如万年寒冰，语气也变得冷冰冰，敛了笑意道：“早些睡吧，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去。”
　　予晗张嘴想反驳，却话到嘴边吞咽了下去。她冷冷的凝视着狐鹿姑，笑意与羞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回去。”
　　她冷冷起身，手指放到唇边本欲吹哨呼唤升月，却被狐鹿姑拉住。
　　“罢了，只是玩笑而已。”他的轮廓映在火光中，深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依旧道：“早些睡。故事不必再讲。”
　　予晗冷哼一声，躺下盖上羊毛毯，一天的疲惫涌上心头，很快阖上眼。
　　狐鹿姑面含苦涩的盯着不远处平静却秀丽宛若天人的予晗，红颜不老，如天一般，却都是无情。他自然明白，他是一个背负着那么多恨的人，不应该拥有友谊。
　　甚至......是正常人理应拥有的情感，亦不该有。

　　他在距离予晗约两尺的距离躺下，仍是思绪万千，心头涌起的更多是浓浓的苦涩与无奈。
　　予晗睡觉很不老实，裹着毯子翻来翻去。
　　眼看着越翻离篝火越近，予晗的头发已经要闻到焦味，她却依旧睡得人事不知，狐鹿姑只能万般无奈地起身把她拽回来。
　　她又朝着狐鹿姑翻过来，越翻越近，狐鹿姑轻轻把她推开，她又翻出去，翻向篝火……
　　拽回来，推出去，拽回来，推出去……
　　就这般折腾到天亮，不久，狐鹿姑也沉沉睡去。
　　予晗早上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狐鹿姑拽着她衣袖的一小角，似是怕她跑掉，又似怕她接近。俨然一个古怪之极的姿势，明明睡的很沉，脸上却满是疲惫无奈。
　　予晗本心存疑惑，却在看到那堆还未燃尽的篝火时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暗暗感谢狐鹿姑。
　　他的眉梢涌动的是帝王的锋芒，与刘彻的阴沉冷森不同，他眼角更多的则是狂放与不羁，如同草原旷野的风。
　　她向来有浅眠的习惯，每日都感觉极不安全，半夜醒来就再难以睡去。
　　可今日却不知怎么，居然一下子睡到了天亮。
　　似是感觉予晗在看他，狐鹿姑睁开了眼。他眉梢的疲惫无奈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气爽。
　　予晗不免有几分尴尬，抽回衣角道：“不用你送我走，我自己可以找到路。”
　　狐鹿姑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透着清冷的气息，无比淡漠，却又透着深深地无奈：“予晗，你想不想去看看鸣沙山，月牙泉？”
　　予晗如死灰般的眸子瞬间变得晶亮。
　　她回过头，满是不可置信的重复道：“你说什么？鸣沙山，月牙泉？”
　　狐鹿姑点点头，道：“是的。鸣沙山，月牙泉，就只有我和你。你要回去，还是去大漠玩？”
　　“当然是去大漠玩。”予晗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笑道：“狐鹿哥哥，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愿意带我去大漠玩了？昨天是谁说要把我送回去的？”
　　狐鹿姑不语，“你想回去对吗？好，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他将手指放到唇边，作势要吹口哨。
　　予晗只得认输，愤愤道：“好了好了，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鸣沙山，月牙泉，远不远？”
　　狐鹿姑淡淡颔首道：“再远的路程对于鲛云升月来说，都是近的。”他打了个响亮的呼哨，旋即听到鲛云的小跑声，一团黑影遮住了洞穴外部的光亮。
　　“大漠离这儿还有一端距离，我们现在就动身。”一句话说完，白衣人影飞快掠过，狐鹿姑已经人在马上。
　　予晗暗暗惊叹动作好快，也打了个呼哨翻身骑上升月。
　　几乎是一连串的动作，刚坐到马上，便挥动马鞭，升月飞快向前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远，予晗却只听到升月的马蹄声，独独没有听到鲛云的声音。她疑惑回头寻找，却看到狐鹿姑依然立在原地。
　　她心下更是疑惑，却也懒得回去，大声叫到：“狐鹿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跟上来？”
　　风中，野花的清香蕴含着狐鹿姑的话语悠悠飘来：“有一个笨蛋飞快的往错误的方向赶，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我要去的是大漠，不是草原。”
　　话音刚落，他便已挥动马鞭，驱赶鲛云往反方向跑去。
　　予晗瞬间明白他指的就是自己，不禁又羞又恼，连忙调头跟上快跑的鲛云，一边大声叫到：“别跑！狐鹿，等等我！看我追到你了怎么收拾你！”
　　黑色的鲛云依然没有放慢脚步，只留下白马升月加速追赶前方的鲛云。
　　还伴有少女格格的恍若银铃的笑声，一声声吹入了所有人的心扉，与伴随着野花清香的风悠悠的回荡。

　　长安城，一片阴霾。
　　霍去病，骠骑大将军班师回京，此时他一身银甲，眼里闪烁着浓烈的肃杀之气，似是要把一切东西都撕碎烧的干干净净。
　　他这次征西并没有卓越的战绩。
　　霍去病在朝堂上简短的见了刘彻，便脱下铠甲步入霍府。
　　霍府还是如往常一般，只是再也见不到那个蓝衣娇俏身影。在暗处和他捉迷藏，常常在赢了的时候对他哈哈大笑......喜欢蹲在池塘边看着鱼儿打闹戏水，喜欢光着脚立在窗前，宛若一尊精致的玉雕......喜欢对他撒娇让他做她想要的东西，喜欢拉着合欢一起在府外长安街上游玩。
　　予晗的闺房内空空荡荡，往日她用过的茶杯，珠帘都束之高阁，而平日总是放着磨好了的墨的书台，也不知被撤到了哪里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霍去病只感到心烦意乱，冷冷的吼道：“退下！”
　　脚步声没有动。
　　他猛的拔剑转身，见到的却是霍光，他身后跟着的是予晗的贴身丫头，合欢。
　　霍光乌发白鬓，却好似一瞬间衰老了十岁。说话间含着浓浓的酸楚，在看到是他时，原本含着几丝希望的眸子顿时沉沦了下来。
　　“大......大哥，你可有找到予晗？”声音颤抖，看过予晗家书的霍光更是担心自己的妹妹为了逃避一去不回。
　　霍去病嘴角掠起一缕苦笑，开口时语气却森冷如万年寒冰：“找到？你为何不问她是否肯跟我回来？”
　　霍光猛然后退。
　　他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是说你见到了予晗？她不肯和你回来？”
　　“是。”霍去病冷冷回眸，收剑入鞘，却不打算把予晗射箭的事情说出来，回身离开：“二弟，随她去吧。她现在很是安全，还不知道为何拿到了草原春日大会的请柬......”
　　他的话语被茶杯落地的声音打断。
　　却是合欢震惊之下，一个不小心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霍去病的视线冷厉的一扫，合欢只感觉阴风拂面，双腿一软，跪下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大将军责罚......”
　　霍光满脸怀疑的望着她，眉宇间流淌的却是威胁的神色：“合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