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28、Chapter 7 明日春（1）

　　予晗不知道大草原因何而美，也不知道，它美在哪里。
　　听大哥说，当她只是个小小孩童时，他就已经可以在大草原上自由骑马往来。那里的天空，像宝石一样蓝，蓝的没有任何杂质。那里的青草，如被雨打湿了是的，缎子般的光滑，散发出耀眼如翡翠般的光泽；那里的湖水，蓝澄澄的倒映着天空与青草的光辉，美仑美央闪耀着如宝石一般的光泽。
　　他说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向往的光芒，是那般的喜欢他所描述的那个天地。充满了自由，风也是自由的，并带着野花的清香，将小草吹完了腰，卷起漫天沙尘却都随着风自由自在的飘散了，只剩下屡屡清香萦绕在眼前，将人的骨子都吹得醉了，也吹得酥麻。
　　予晗央求大哥带她去，可是他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辞。霍去病戎马一生，更常常来到西域征战，观察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可就是连带自己的妹妹，予晗前去都不愿意。
　　久而久之，予晗淡忘了他的话。
　　她与大哥，也越来越疏远。
　　这一切的一切，来的是那么的突然。她真的来到塞北了，不需要再做空洞的奢望，这一切恍若梦境的场景，都一点一点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如宝石般的湖水，天空，缎子般的青草，闪耀着诱人的光辉。带着叶花清香的风，吹打这她鬓旁的长发，缕缕丝滑，透过耳缝。
　　竟有中莫名的熟悉。
　　如同母亲的手，细心而又慈爱的为儿女拂去因顽皮而散落的碎发，那般精心，红酥手衬着黄藤酒。总是在梦里，予晗才会感受到那般感觉，也才会见到，她那早就过世了的母亲。
　　狐鹿姑仍是一脸清冷的神色，唯有这风，让他眉间清冷的神色稍缓。眉头微微舒展，在阳光下，那张俊秀的脸是如此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他冷冷回眸，淡道：“前面就进入戈壁了，那里才会有可以遮蔽的地方。你座下的马是一匹好马，还是快些，免得天黑前还未到。”
　　见他一脸在意马而不在意人的神色，予晗不由得微恼，顽心大起。
　　她将手夹在唇边，两根手指并起，简短的吹了一声口哨。虽简短，动作却格外的流畅，在浩瀚的草原上无比的响亮。

　　这是驯马师对马群发出警告的信号，也是她在长安缠着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驯马师学了好久才学会的东西。
　　果然，十分有效。
　　狐鹿姑座下的马宛若一朵乌云，通体全黑，行走起来好似一朵黑色的旋风，一条俊朗的黑蛟，毛发铮亮，俨然一匹好马。
　　即使是好马，也不会听不懂这个信号。
　　黑马回头，用只有同类能看得懂的惊异眼神望了予晗一眼。
　　狐鹿姑惊讶回头，眸中终于不再只有冰冷：“你居然会这个？”
　　予晗扬眉一笑，漫天阳光都黯然失色，“除了徒手搏斗，摔跤，你会的，我未必不会。狐鹿，可不能把人看扁了。”
　　她格格的笑起来，左脚夹了一下马腹，座下白马宛若闪电般冲了出去，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狐鹿姑也不示弱，迅速挥动马鞭追上。
　　予晗座下之马名唤升月，虽叫升月，却是一匹不折不扣的白马。即使狐鹿姑的黑马过人，升月也不是凡种，眼看黑马即将追至，撒开蹄子扬起一阵尘土狂奔起来。
　　马蹄声声，黑马始终如影随形，却速度始终如一，不仅没有呈现出普通马该有的越来越慢的趋势，反而还在加快速度。
　　跑了许久，予晗与升月俱是乏了，而狐鹿姑立在马上，没有一丝倦意，依然是洒脱不羁飘然若仙的模样；而黑马亦是精神抖擞，引吭嘶鸣，露出王者的霸气。
　　予晗不忍在催马，便放慢了速度，无奈认输道：“罢了，你赢了。”
　　她的体力毕竟不如狐鹿姑常年在马背上，何况升月亦不如他□□黑马。
　　输，是应该的。

　　狐鹿姑扬眉一笑，虽是淡笑，再不复清冷的神色：“我本来就没说要和你比。”
　　予晗气级，红着脸瞪着他，“那你那么卖力做什么？”
　　狐鹿姑云淡风轻的神色，说出来的话虽清清冷冷，却一句比一句更气人：“是你自己要送死，我不过是让你体会一下它有多么厉害而已。”
　　予晗顿时语塞。好似一口气憋在嘴里，极度不悦，却又无可奈何。
　　狐鹿姑轻轻抚着黑马的毛发，黑马似乎也懂得主人的心意，放满了脚步任由他抚摸着，眉宇间似乎还徘徊者享受的神色。
　　“此马名唤鲛云，母亲原是大宛公主，大宛出产汗血宝马。”狐鹿姑眼里终于流露出几分哀戚的神色，抚摸的手也微微颤抖：“即使她不在了，鲛云也会一直陪着我。”
　　予晗没想到这回牵扯到他的心伤，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狐鹿姑却不生气：“没关系。母亲是大宛最美丽高贵的公主，高贵的让人多看一眼也是亵渎。她来到匈奴后，被封为阏氏，却一直与单于没有往来。她每日思乡心切，却无法得偿所愿，终于患上不治之症，年仅二十七岁便撒手人寰。她去的时候，我只有三岁。”
　　予晗没想到看似外表冷漠的狐鹿，居然与自己是同病相怜。
　　母亲在她五岁时离去，只有与两个哥哥相依为命。正室夫人上官氏骄纵跋扈，一心想让予晗进宫谋求荣华富贵，在她的眼里，不属于她的三个孩子不过是利用品而已。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予晗转眉一笑，努力驱散心中的哀痛，强笑道：“罢了，过去的终究要过去的。照这样下去，天黑前可是到不了戈壁的。”
　　狐鹿姑一怔。
　　与此同时，升月如闪电般掠向远处的戈壁，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轻轻敲打着他的心扉。
　　他也展眉一笑，扬鞭催促鲛云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