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26、怜芳草（4）

　　黄沙滚滚，那两匹马越发近了，马上的人儿也愈发近了。身影好似与夜色融合，消失在无边无际的的大漠孤烟中，即使漫天沙尘，却依然可以清晰的辨认出有两抹人影在飞速接近。
　　沙尘慢慢消散，仔细看看，那马上居然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白衣，墨发空中飘逸，宛若天上谪仙。女子亦是清一色的蓝衣，头上没有珠光宝气，只有如同一波秋水般的蓝色丝带在乌云滚滚中穿梭，随风飘逸，无忧无虑。
　　女子的笑声依旧，宛若银铃，轻轻撞击着沙尘，竟也如同微风般悦耳动听。
　　霍去病本是放松，却在看到女子容貌后，顿时呼吸一滞，眼光诡异的一闪，顿时如鹰般锐利。本已放松的手掌又再度成拳，舒展的眉头紧紧锁起，冷冷的凝视着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两道人影。
　　他一直得不到予晗的消息，敢情她是来到了草原春日大会？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现在才切身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真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仿佛眼见豁然开朗，困扰他多时的疑云终于消散。
　　那马上的蓝衣女子，正是予晗。

　　壶衍鞮站在她旁边，宛若天神，两人并肩而立好似一对金童玉女，如雪山版圣洁，又是一丝一缝完美的融合着，竟一时间华光四射，令人看了再移不开眼去。
　　予晗本是欢快的笑着，却也看到了伫立在居延关口的一队汉军，便挥动马鞭向一边让路。
　　月光下，领头的那个将军铠甲森寒，发出慑人的寒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耳都被月光完美的勾勒着，一切属于俊美的东西都在那张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完美近乎不真实脸上的薄唇紧闭着，幽深如深潭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予晗，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般男子，世间除了霍去病，岂会有他人？
　　予晗一个酿跄，差点儿跌下马去。
　　壶衍鞮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淡淡的勾了勾唇角，语气有几分戏谑：“那是汉朝的霍去病，你应该知道的吧？传说他用兵如神，亦是汉朝不败的神话，此时却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徘徊不前。”
　　予晗眼里眸光一闪，少有的闪现几抹怒色：“你为何要如此说？”
　　壶衍鞮一扯嘴角：“他是你的哥哥吧？你既然姓霍，就起码是一家人了。现在又处处维护与他，真的很难想象他的妹妹性格会与他相差如此多。”
　　戏谑的语气，仿佛丝丝阴风吹入心扉，将她因策马奔驰而产生的热量全部磨光了，只剩下心口还在扑哒扑哒的跳着，似是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最怕遇到霍去病，本以为过了一天后就可以不必担忧，却没想到在她最放松的时候在这里碰上了他。

　　有马蹄敲打着戈壁发出的沙沙声临近，一个银甲将迎着月光向她的地方走来。
　　她认得那人，是汉朝的有名武将，也是此次大哥出兵的副将，赵破奴。
　　赵破奴见予晗望着他，淡淡的回以一笑，却依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还策马扬鞭朝予晗奔来。此时是两军对战期间，极其危险，决不能耽搁的时间长了，若是放松了，那汉军恐怕就危险了。
　　他策马至予晗身边，抱拳道：“小姐，将军有令，请小姐随他回去。”
　　予晗淡淡的勾了一个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看得人遍体生寒。竟也如彼岸花般绽放，散发幽冷的蓝光，与漫天夜色融为一体，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寒风中，她薄唇轻启，吐出一字：“不。”
　　简短的一字，在赵破奴耳边缺如惊雷般炸响，无比震惊。他再次行礼：“小姐，得罪了！”
　　一话未了，手中的双锏已向予晗肩膀扫来。她此时身穿楼兰女装，纱带迎风飞舞，若是被兵器勾住，恐怕寸步难行。
　　予晗闪身避开了赵破奴突如其来的攻势，袖口如毒蛇吐信般飞出一条淡蓝色长鞭，在空中打了个圈儿便朝赵破奴手中的双锏飞来。动作迅速不留余地，仿佛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息时间。
　　赵破奴低估了予晗的实力。
　　她确实从未在人前展露武功，自然也有许多人认为她根本不会武功，不过是霍家的小姐。赵破奴便是其中之一。如今看到她动作如此之快，已是十分惊讶。再见她手腕一翻一拧，丝丝蓝鞭已如毒蛇般缠绕上双锏，紧紧噬咬着不放。
　　两人来来回回很快，予晗的招式清淡如柳月却是招招制敌，以柔克刚。赵破奴攻势虽凌厉，却被予晗抢了个先机，一时间竟处于下风。
　　“当”一声脆响，长鞭已将一锏甩出，摔在不远处的戈壁上。
　　予晗的兵器是软兵器中第一，长鞭。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那么招式也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正是在这一点上，赵破奴被予晗利用了。

　　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震天的喊声传来。霍去病手持弯弓，一箭射出气吞山河，收取关山五十州，直直的射中了三个人的胸脯，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犹豫。
　　正是匈奴军。
　　狐鹿姑昂然立于马上，宛若芝兰玉树般清宛，却又好似地狱修罗般冷血。在凄冷的夜里，宛若月牙泉中一袭清泉，丝丝漫过所有人的心扉。
　　带来的却是死亡的气息。
　　狐鹿姑嘴角挽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淡淡的挥手：“杀。”旋即，他身后已经整装待发的匈奴军宛若脱缰的野马，冲向对面毫无准备的汉军。
　　霍去病手中的剑挽起无数个剑花，弯弓也依然没有停过。这位汉军争取了时间，很快整装起来，应对大漠孤狼般的匈奴军。
　　壶衍鞮看着立于月边的那一抹身影，分明是他的弟弟。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在万军中，就这般张弓搭箭。
　　箭头在月色中微微停顿许，手指猛地一松，就朝着万军中那抹银色身影射去。动作快如闪电，丝毫不留余地。
　　没有人注意，没有人注意。
　　予晗却看到那抹致命的银光，左手轻轻拉弓，另一只雪箭从手指缝中悄然流淌。
　　两只雪箭，两道流光，就这般扫向弥乱的两军。如死亡的流星飞快划过。
　　其中一支箭轨迹微偏，阻挡了另一只箭的攻势。两支箭同时慢了下来，并终究落在戈壁中，染上一层清冷的月光。
　　霍去病却在这时回头，刚好看到予晗手中持着的弓箭，与扑朔迷离的杏眼中闪烁的微光，亦如月光般凄清，寂冷。
　　他苦笑了一下，一抹冷笑从唇畔浮出。
　　他的好妹妹，真的不愿意效忠汉朝么？竟是如此恨她的哥哥，不惜痛下杀手么？
　　他是不是错看了她。她是一个那抹冷漠的人，而起初自己对她的一切印象，都是错的。

　　予晗犹豫了一下，颓丧的放下弓箭。壶衍鞮即使那一箭没有射程，眼里却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飞快的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匹马映着月光同时向大漠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