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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怜芳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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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就好似平静的湖面被偷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水花立时四溅。四周响起不断的嗡嗡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
懵了,完全是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予晗也不像让场面因此变得尴尬,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罢了吧,壶衍鞮,你饶了他就是了。我并不在乎输赢的。”
壶衍鞮淡淡瞥她一眼,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却生硬的吐出一句:“我也不在乎。不过是不想让歪门邪道肆意横行而已。每个人都会有一种由心而发的正义感的。”
众人更是奇怪了,本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却又变成了旁观者迷,当局者清了。
予晗愣愣的看着他眼中反射的灼灼日光,张口想要反驳,却还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既然这人非要查个究竟,那就由他去吧,反正与自己无关。
壶衍鞮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旋即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抬头看向随从。
那一堆白羽箭中的大雁,都是由箭从胸脯穿过而死,唯有一只是箭从尾翼向头穿出而死。而一旁的黑羽箭,则全部的死法都是箭从尾翼射中,从头部穿出。
事态已经很明显了。
壶衍鞮这话一出,随从伏在地上,轻轻浅浅的说道:“王爷饶命。小人......却是将一只黑羽箭拔下换成了白羽,实际上,您应该跟她......”
他没有说下去,却又忽然抬起头看向予晗,目光变得凌厉,话语间也带了三分鄙夷:“王爷,不管如何,您都不应该与这样一个汉家女子射中同样多的大雁。您可是匈奴的第一勇士......”
“住嘴。”壶衍鞮的声音很浅,清清冷冷,即使现在是四月天,予晗仍旧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可以想象出他此时的愠怒。好似一头发怒的狮子,骄傲的甩着全身金黄的鬃毛,全身散发着草原霸主的气息。
壶衍鞮丹凤眼一挑,眼里杀意闪现,但浮动的微光可以看出他正在极力克制。
半晌,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退后两步,把处理随从的事情交给了予晗。也无疑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她,这事必须谨慎对待。
若是杀了他,未免会有人以为她在公然挑衅,从而拉开战事;若不杀他,却难免会被人认为是懦弱,从而藐视天朝国威。
同时,也连带她这个汉家女子一同藐视。
良久,予晗抬眸一笑,波光潋滟映着漫天碧波,好似一汪清澈的潭水,看透所有人的内心。
她笑的好似梨花一般纯洁无害:“君莫不如自行了断罢。”
自行了断!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的击打着所有人的心灵,他们是在想不出这样一个少女,洁白如白莲的少女会是如此嗜杀的人。
予晗看众人愣住,抬眸一笑:“无论君作何,予晗不会相逼,也亦不会怪罪君。一切,与予晗无关,悉听尊便。”
随从愣住了。
他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宛若天神一般的壶衍鞮,好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壶衍鞮没有任何表情,眼眸淡淡看向不远处黄沙万里,似乎只是在单纯的欣赏景色,一切都与他无关。不管他是生是死。
随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一个女子的面前,尊严尽扫......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懦弱的汉家女子!没有胆量杀他,却让他自己决定。难道自己也可以选择离开么?
可——以——么?
他忽而仰天大笑,笑的是如此的张狂,如此的挑衅。眉眼一闭一合,表现出对于予晗,天朝的无限轻蔑和鄙视。
予晗好似没看到一般冷冷的凝视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围观的人都悄无声息的观看者最后的结果。
壶衍鞮背对着他,狭长的丹凤眸投向远处的蓝天上的几抹黑点。
顿时,笑声戛然而止,一腔热血洒上青天,是如此的悲壮,黄沙滚滚,无情的吹上随从那深深爱着他的国家的心。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予晗一尘不染的白色素裙上沾染了些许粘稠的液体,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不由自主的作呕。
她满不在乎的拭去裙裾上的血点,黑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动作间却包含对于死去的人的敬意。
壶衍鞮看似不在意的转过了来,却时时刻刻注意着予晗的一举一动,他很想看看,这个箭术首屈一指的汉家女子,到底智慧几何。
他看清楚了,看惊讶了,也看的肃然起敬。
予晗见他回身,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唇齿的笑意弥漫在阳光中,尽是带着些许嗜血,些许妖孽,些许妩媚。
这,才是绝美的予晗。看淡他人生死,看淡世间名利,恰如临水照花人,笑看红尘间他人浮尘。
霍去病大军行到居延时,已经是日暮。
他们从敦煌绕道,前来追击匈奴流寇。那一队匈奴人正是匈奴王子狐鹿姑带领的匈奴精兵,也是实力超强的骑兵。
若这次能将其尽数全歼,那么匈奴,则再无实力与天朝抗衡!维持十年的战争也即将结束,为边境的百姓们用一切和平画上战争的句号。
却到居延时,匈奴人好似遁地一般尽数消失,就连一丝影子都无法发现。
离居延不远处便是祁连山,如果匈奴人在祁连山进行伏击而设计诱饵引导汉军进入祁连山,情况将会十分被动。
天空上盘旋的王白雕也一直没有落下。
经过两天两夜的追击,许多军士已是疲惫不堪,军心涣散,军队散漫,呈现一片颓败之象。
怎么办?
如果匈奴人在此设置伏击圈,恐怕汉军在劫难逃。在长城的居延关脚下,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不远处,驼铃阵阵,好似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伴随而来的,还有少女的笑语声,笑声仿佛银铃,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那一串串笑声,就好似一只只沙漠精灵,顿时驱散了汉军的疲惫之感,神清气爽。
霍去病,却加强了戒备。手已经按上剑鞘,随时有可能挥剑出鞘,刺向那不知是敌是友的“沙漠精灵”。不知为何,他刚听到这串笑声,却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就好似,他的妹妹。
予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