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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当时断送,而今领略,总负多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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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晗这一吐血,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等到她再度醒来时,身边已经不是渊儿,也不是马车,更不是船上,她现在处在的,是一方干净整洁的榻上,而不远处的陈设,竟是如此的陌生,令她不知所措。
她正在疑惑,想要转身下床,却见从门外走来一个身穿紫色胡服,挽着高高发髻的女子。她的眉间略施粉黛,虽只是普通的面容,可在那俏丽的发髻的衬托下,竟显得她的面庞格外秀美。见予晗打量着她,女子微微一笑,并未有丝毫不自在,只是径直来到予晗的榻前。
予晗微微一愣,努力的看向她,感到有些熟悉,轻声道:“你......你很面熟。”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轻轻道:“姑娘一定见过我。说起来,我们还不仅仅见过一次呢。只怕是姑娘贵人多忘事,见到我这等不起眼的小角色,也就忘了我是谁了。”这话本是有挖苦的意味,在女子的口中,却格外的悦耳。令予晗无比疼痛的胃部也稍稍缓了一些。
她的眼角露出一抹歉然,轻轻道:“抱歉,我......我是真的记不得你叫什么名字了。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女子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眼光意味深长,隐隐带了一丝敬畏,“既然姑娘忘了,那还是由奴婢来说吧。奴婢的名字叫滦儿,是右谷蠡王壶衍鞮的贴身丫鬟。姑娘想起来了么?”
往事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予晗的脑海里闪过,她猛然想起那日与狐鹿姑一起去弱水湖泛舟时,看到的壶衍鞮的丫鬟。那日已经很晚了,她的注意力都在莫祁身上,也就没有太注意壶衍鞮身边的人。只是她说不止一次,还又一次......狐鹿姑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她的眼前,想到狐鹿姑的脸庞逐渐变的冰凉,也永远合上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她就觉得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狠狠的疼着。一下子没有掌控好,竟是想要遏制心底那刻骨的疼痛,都情不自禁。她捂住胸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滦儿倒是十分镇定,拿出手帕递给予晗。予晗轻声道了句谢谢,即使道谢,她的眼里依旧隐藏着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现下只有她一个人了,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即使有苦,有痛,也只能憋在心中。
良久,予晗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道:“你叫滦儿,对吗?你不是壶衍鞮的贴身丫鬟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这里是哪里,是已经到了长安了么,为何会如此的陌生?”
滦儿微微一笑,莞尔道:“这里是右谷蠡王的府邸。”
予晗听到了这句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生生的将她击打的痛彻心扉。泪水不可抑制的汹涌而出,淌在她的衣服上,胸前很快变得濡湿一片。想到现在自己身处何方,许多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也不得不说了。狐鹿姑是真的走了,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滦儿却没有再劝,眼里浮现出些许隐含的警告,淡淡道:“姑娘,现在不再是在温泉行宫了,狐鹿姑单于也已经不在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恐怕你都清楚。若是想要安然无恙的过完下半生,您可要小心些了。要知道,者下半辈子,还长着呢。”
说罢,她一句话也不说,径直拂袖而去。
予晗凝视着滦儿远去的背影,只觉所有的希冀都在那一刹那化为了泡影。她想要站起身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了。在最后一刹那,她用尽力气向着滦儿喊道:“渊儿她......她在哪里?”
滦儿转过身来,淡淡一笑,眼里浮现出些许意味深长的光芒,淡淡道:“渊儿啊......就是她把你交给我的啊。”
予晗一怔,五脏六腑似是要在那一刻炸开。被别人背叛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令她痛彻心扉。这种痛苦,竟是这样的难受。与狐鹿姑死去的悲痛交织在一起,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切的东西都在那一刻瞬间碎裂了,天真,憧憬,还有,信任。予晗的双眸,也由原本的灰暗蒙上了一层寒霜,携带着刻骨铭心的冷漠欲恨意。
单于大帐内,此时气氛有些紧张。苏达已经将单于的亲卫军队交给了壶衍鞮,也就是说明,承认他是下一任的单于了。大敌当前,即使有些大臣原本支持莫祁,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得不倒戈相向,暂时臣服于壶衍鞮。
壶衍鞮却气定神闲的翻动着书卷,面色一派胸有成竹。他的手指有力的叩击着案几,发出一下一下的声音,令人感到莫名的威严。他身旁的几个大臣,原本担心的,变得更为担心;就连原本不担心的,此时也被壶衍鞮这一下一下敲得有些紧张。
实在忍不住了,乌达那上前道:“王爷,您倒是给个指示啊。让我们在这里干等,岂不是放任那帮莫族的贼寇猖狂?这匈奴的江山,难道就任由他们夺了去?”
壶衍鞮唇角牵出一抹淡笑,淡淡道:“在本王发出命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澄清。”看到所有的大臣不约而同向他这里看来,壶衍鞮露出诡秘一笑,“这反击莫族,本王作为元帅,究竟是以一个怎样的身份?究竟是右谷蠡王壶衍鞮,还是单于?”
这话问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刻不约而同的哑掉。沉默了许久,乌达那拱手道:“狐鹿姑单于尚还健在,您是右谷蠡王。”
壶衍鞮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淡淡道:“是么?狐鹿姑单于尚还健在吗?”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若是狐鹿姑单于尚还健在,那本王说的这话,是证明本王有谋反之心么?前一任单于还未死,就已经要造反当单于了?笑话!那你们还来请本王来作甚!”
乌达那一愣,眼中闪动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支吾道:“狐鹿姑单于,他......他......正在温泉行宫静养。”
“静养?”壶衍鞮发出一声哼笑,“据本王所知,狐鹿姑单于已经于昨夜离世。温泉行宫,现在你们见到的应该是他的尸体才是。单于尸骨未寒,本王就擅自使用了单于权利,若是被匈奴的百姓与正直的臣子知道了,那本王就是篡位的奸臣!这个词,本王可担不起。”
沉默了许久,苏达忽然开口道:“我等誓死效忠单于!还请单于上前作战!”说罢,他从袖口中拿出国玺交给壶衍鞮,点头道:“此为匈奴国玺,此后,右谷蠡王壶衍鞮便为我匈奴说一不二的单于!”
壶衍鞮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淡淡的接过国玺,如鹰般锐利的光芒扫过众人,淡淡道:“诸位认为呢?”
“我等誓死效忠单于!”
壶衍鞮唇角勾起满意一笑,更显得他的面孔无比邪魅。他淡淡听着不远处的喊杀声,微笑道:“放心吧,诸位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很快,自会有人送上叛贼莫祁的项上人头。”
几个人只觉心神俱裂,饶是苏达此等身经百战的将领,也不由得为壶衍鞮冷漠的话语吓了一跳,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壶衍鞮淡淡看向窗外,唇角微勾,一切已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