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69、当时断送，而今领略，总负多情（3）

　　莫祁的军队果然势如闪电，莫族几百年的恩怨，几百年的积累，就在那一刹那化为种种勇气，直逼单于大帐。而单于大帐外高高垒起来的哨塔，箭如急雨，向着莫祁军队射去。即使一只只剑射的并不准，却还是令莫祁军队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莫祁淡淡凝望着远处的单于大帐，极尽奢华，即使在这浩渺人烟的草原中，依旧是那么美丽，那么奢华，令人怦然心动。想起当初祖先於单死在伊稚斜单于的刀下，他就恨得牙痒痒。这么多年了，莫族的人经过那么多代的努力，终于要在他这一代进行绝地反攻。没想到於单这名正言顺的太子被奸人篡位，这就好像是一道耻辱，令这莫族人生生世世的背负着，无法解脱。
　　“将军！”一个士卒忽而小步跑来，跪在莫祁身前，眼里带着些许焦虑，“右谷蠡王壶衍鞮严防死守，一时间，竟是无法攻下这区区单于大帐！那远处的阏氏大帐，还有众多大大小小的帐子，我们该......”
　　莫祁冷眼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些许阴鸷，冷冷的一字一顿道：“胡说八道。这区区单于大帐，壶衍鞮不过五千人马，如何能与我莫族二万人马争斗！再胡说，便将你斩首示众，看谁还敢像你这般扰乱军心！”
　　士卒跪下叩首，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真的，是真的！将军，狐鹿姑的二万亲卫军也被调了来，现下这二万五千人马牢牢的守着那单于大帐，固若金汤，我等一时间无法攻进去啊！将军，不能再像这样拖着了，请您速速想办法解围，都则此次攻打单于大帐，势必功亏一篑！”
　　莫祁死死的盯着那越来越暗的天色，恨恨的咬了咬牙道：“回去问族长，是否只有这二万人马？若是还有，就速速调来，助我一臂之力！”
　　士卒应声退下，留下莫祁一个人呆呆的凝望着那远处的单于大帐。予晗是否在里面？她此时又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像他一样，痴痴的凝望着这哨塔？暗夜深沉，她是否也会感觉到什么，感觉到他当时的拂袖而走，不过是为了压制内心的无奈与痛苦，她是否知道，自己对她刻骨铭心的相思？
　　莫祁狠狠的握着手中的弓箭，一狠心，张弓搭箭，向着那高高哨塔射去。这一箭来的极为凶猛，驻守哨塔的兵士猝不及防，被箭穿脑而过，脑浆与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为这碧蓝如洗的天空渲染了一抹鲜红。
　　他身后的军队，发出一片叫好声，士气大振。而那进贡的士兵，也更为卖力，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只能隐约听见刀枪交织在一起的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到底是谁和谁，一时间交织在一起，竟再也看不到了。
　　莫祁转过身去看从单于大帐缓缓走出来的身影，出乎他的意料，并不是狐鹿姑，那走出来的人，分明是他最为痛恨的壶衍鞮。他说过，他最讨厌翩翩所谓的富家公子，而壶衍鞮，在这些人中独占鳌头。莫族隐忍了那么多年，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将这单于之位拱手让人！
　　壶衍鞮淡淡的看了一眼莫祁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带着些许讥讽望向他。手在身后轻轻一招，便有士卒拿起弓箭送上。他信手接过弓箭，弯弓搭箭，便对上了在那人山人海中最为亮丽的一个人，穿着金色铠甲，眼里带着浓浓的英姿飒爽，令人深深陶醉。
　　莫祁。

　　予晗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是接近日落黄昏。许是渊儿再没又脸来见她，自从她来到这右谷蠡王的府邸，就没有见到过她。即使向别人打听，也没有半点消息。听闻前方战事吃紧，莫祁正在攻打单于大帐。她猛然想起狐鹿姑死前的那一晚，他吩咐涯儿的事情，不由得潸然泪下。
　　怕莫祁会做傻事，予晗只想到了赶过去阻止他。
　　如今狐鹿姑，已经死了，涯儿只怕再也找不到她了。而渊儿又背叛了她，她不知道为何，经对于莫祁莫名的产生了一丝依赖。她害怕他受伤，害怕他流血，更是害怕他为了所谓子虚乌有的权力而死。
　　她冲到门口，那门却紧紧地锁着。滦儿一定猜到了她会去帮助莫祁，竟连把这门锁起来这一层都想到了。予晗不禁恨得牙痒痒，却只能低声下气的去求守门的侍卫。
　　而他们，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守在门口。
　　予晗急了，便也顾不得身份与体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声哀求道：“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不好？只要你们能放我出去，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求求你们了．．．．．．”
　　几个侍卫丝毫部位所动，看着予晗的目光冷若冰霜。
　　予晗一下子被惹怒了，眼里寒光乍现，冷冷看着那如同门神一般站在那里的两个侍卫，冷声道：“你们若是不让我出去，我就把你们全都凌迟处死！”
　　众人深知她手段的狠毒凶残，忙跪下求饶。那几个侍卫即使再不愿意，再担心自己的性命与项上人头，也不由得打开了门放予晗出去。予晗摸索到了马厩，牵了匹快马，兀自向着单于大帐奔去。
　　一路上，与狐鹿姑的一幕幕闪现在她的脑海中。记得长安初相见，他风度翩翩，眼神深邃，宛若神祗般的面庞令她过目难忘。当时，恐怕并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她就是鬼使神差的救了一个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人。而狐鹿姑后来送她小笺，她也只是把那个当做一个逃避的借口，担心中隐隐有一丝期待，期待可以再那片广阔的大草原上见到那个宛若神祗般的人物。
　　被莫祁劫走之时，她误以为狐鹿姑不愿意来救她。而排斥了狐鹿姑，可狐鹿姑却依然一心一意的对她，终于令她感受到了他的诚意，他的温暖。想到这儿，予晗不由得潸然泪下，想到狐鹿姑穿针引线时那笨手笨脚的模样，她却再也笑不出，所有的过往都化为一道悔恨的泪水流淌在地上。她恨自己，恨自己任性，白白的蹉跎了那么久的时光。
　　在静姝将她推入悬崖之际，第一个找到她的，还是狐鹿姑。狐鹿姑为了找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她却丝毫没有感谢。当知道狐鹿姑是单于时，她恨；当知道狐鹿姑娶了莫蕴时，她亦是绝望。可是直到他在弥留之际时，她才真正认识道与狐鹿姑相处才是她一生最为开心的时光时，却已经晚了。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就如同那送别一般，她唱着送别，送别了那么多的人。狐鹿姑，壶衍鞮，还有霍去病。从此以后，彼此之间都是长殊途了，再也回不来，往事也就如同梦一般，再也不可能时光倒转了。只是如果一切还可以重来，那她宁愿重来一次，再将与狐鹿姑之间的矛盾，还有彼此之间的误解都消除了，她可以安安心心的与狐鹿姑过一段最为开心的时光，即使无法白头偕老，却也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看着狐鹿姑无助的死在她的怀里时，予晗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碎了，再也拼不上了。
　　因为，破镜不会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