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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Chapter 8 心字已成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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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昆雅子老人的一番开导之后,许许多多藏在心底的心结也随着他的话语而流逝消失了。一路上,予晗越发的觉得轻松闲适,便轻声哼起了歌来。她的心情实在是愉悦无比,歌声也随着马蹄阵阵而飞扬在广阔的黄土高原之上。
仔细品读,竟是司马相如昔日求取卓文君所作的《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通情谊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歌声阵阵,伴随着那静静流逝着的锦瑟华年,以及那难得轻松闲适的心情,予晗很快就来到了塞北大帐。她从未静距离欣赏过狐鹿的住所,每天浑浑噩噩的呆在那大帐中,阳光虽仍能看见,却没有见到过外面的样貌。
如今看来,竟隐隐约约透出些王者的霸气。在这蒙古包群中,最大却最挺拔的那个,并不是狐鹿所居住的大帐,反而是在狐鹿大帐的旁边,装修的无比奢华。仿佛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绸缎的面料,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灿烂的肌理纹样,蓝边静静勾勒出的穹顶,也隐隐携带着些许珍珠。玛瑙成红花,翡翠做绿叶,树梢上携带着的露珠,却是千斛珍珠,在阳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这到底是何等奢华?竟将珠宝视为无物,将这层层的蒙古包掩映在其中了。予晗自小出身在长安,即使见过了无数次未央宫的大场面,也很少有几次是看到如此奢华的将珍宝作为装饰品弃之于野的。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度波澜壮阔。原本已经相信了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语的予晗,却再度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疑惑......狐鹿他......究竟是什么人?
予晗怔忪之际,松开马缰绳的手再度握紧。
这一切太过于陌生了,这恐怕是匈奴最为奢华的地方了。她明知自己并无本事,可狐鹿却可以带她来这里,为她单独开辟一间大帐......他的身份,又怎会像他所说的,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人呢?
往日的一切,现在看起来都渐渐模糊了起来。予晗不相信任何人,她相信的,唯有自己的心。可是如今,连心底那份最初的印象都被打破了,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恍若梦一场?所有人都是清醒的,唯有她,一直在做梦?
身后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这世间的一切竟是如此的迷茫,如此的朦胧。
却说涯儿本为狐鹿姑担心,那予晗姑娘明明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单于却仍旧要固执的等待着那千分之一的一线希望,折煞自己的身体,竟连那国家大事也不过了。医官已经说过了,若是单于再这么吐下去,那么三天之后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她并不埋怨医官,毕竟这也是他的本分。单于的病,旁人医不好,唯有他自己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予晗姑娘不回来,单于怎么可能会放下这块心结呢?
可是,人死又怎能复生?
医官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她这才退了出来。在这四周闲逛,也在心里头想方法缓解狐鹿姑的心病。正愁眉不展之际,却忽然在面前见到一个白衣飘飘宛若仙女下凡的女子,身形竟像极了予晗,她暗暗纳闷,不免停下了脚步。
予晗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汇之时,不免齐齐愣住了。
予晗倒是坦然,微微点了下头,她哪里知道,狐鹿姑因为知道了她的“死讯”急的吐了血的消息。
涯儿嘴巴却张的大大的,怀着几分惊异的神色看向了予晗。那当日亲见者所说,予晗明明已经死了,又为何会站在她的面前?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遇到鬼了?涯儿不信鬼,忙揉了揉眼,再看。
看到的,自然还是予晗,漂亮的丹凤眼眸间藏着一缕戏谑与俏皮,显得往日那优雅高贵的面庞也灵动起来了。似乎是贪玩误入凡间的仙女,长着世间最秀美的面庞,有着世间最令人心痒难耐的笑容。
“予晗......姑娘?”两次都是看到一样的人,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涯儿试探性的开口叫道。
予晗淡淡扫了涯儿一眼,眉眼含笑,轻轻应道:“嗯。”
涯儿先是一怔,继而被一阵狂喜所取代。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本已经注定了的事情,怎会有这样大的转机呢?先是予晗出其不意的传来死讯,在熊熊大火间化为灰烬,接着单于便是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令人生畏与担忧。如今,却又在这里,见到了安然无恙的予晗,甚至比以前还更是活泼了。
见涯儿似是愣住了的神色,予晗含笑上前推了她一下,轻轻唤道:“涯儿......涯儿,莫要在想其他的了。如今,我只想快点见到狐鹿哥哥......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良久无人回答。予晗惊讶的看了一眼涯儿,却见涯儿眉宇之间含着泪光,声泪俱下道:“姑娘......还好您回来了。听闻姑娘的死讯,单......狐鹿公子不吃不喝,其间吐了好多口血。医官说,这是心头之血,若是无法停止,三天之后,就......就会......”
吐血......心头之血......
这两个词重重的敲打着予晗的心扉,激起万千涟漪,竟是那么的痛。心底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狠狠的疼着。一想到狐鹿吐血时的痛苦与万念俱灰,胸口不由的传来一阵阵痉挛与苦涩。她很想到狐鹿的面前,亲口问一句值得么。如此在乎她,那当初为何还要娶了莫蕴,令得两人彼此受折磨呢?
嘴角的笑容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下的泪水。泪水滴到鞋面上,激起小小的水纹,却仿佛击打在了予晗的心上。
“那......请你带我去见狐鹿哥哥。”
涯儿轻轻应诺,即使为两人之间的情谊感叹,她却还是不由得叹气命运多舛,世间婵娟,又能得几回圆。无奈之下,还有丝丝的高兴与喜悦渗进心扉,甜甜的,暖暖的,单于的病,也终于要随着予晗的平安而痊愈了。
大帐内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只听得风在耳畔浅吟低唱,涯儿眉宇间不由得闪现了焦急之色,予晗向大帐内缓缓走进,却见那案几上的一行清秀的小篆体,颇得大气、沧桑与书卷之风,很明显,是狐鹿的字体。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予晗看了,不免潸然泪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流淌在脸颊。她忽然明白应该干什么了,她也明白狐鹿现在在哪里了。
梧桐树下曾许诺,落叶林旁今断弦。
涯儿见情况不妙,看见予晗正对着一卷竹简发愣,疑惑的看去。她却一把扬了竹简收于袖中,一言不发,便转身向帐外冲去。脚步飞快,似是怕错过了什么。暮色翩翩,她那般轻轻踏过,就消失在了涯儿的视野中。
只闻得马蹄阵阵,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