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雪》易阑珊

8、冰释前嫌

　　这些掌声，白云飞见得多了，还有他从小练就的良好教养，他并不因
　　此得意忘形，应付了众人的恭维后，将琴恭恭敬敬还给冰燕：“谭姑娘，我确实喝得多了点，今天到此为止。”
　　林曦也说：“已经很晚了，冰燕找个地方给我们休息吧？”
　　“还找什么地方，就在这里铺上被褥，二位将就一下吧。”
　　“原来这里就是林曦为我们找的住处。”白云飞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妓女的船上过夜，心里责怪林曦，如果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就早一点说，自己有的是时间和银两，何致与此。
　　林曦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说：“冰燕是我的老朋友，每一次到这里，我都会拜会她。”他望着冰燕离去的背景，又说：“何况这里春意昂然，怡红快绿，即可留宿，又有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说时眼角又挂上了那种令白云飞怒火中烧的、暗藏挑衅的笑容。
　　他好像有意无意都在戏弄自己，一再挑战自己忍耐的底线，难道一定要把自己推入到登徒浪子之流方才作罢，他一定是妒忌，尽管他矢口否认，但他心里受不了白云飞得到肖老的青睐，受不了有人具有他的所有优点而没有他的缺点，所以要在道德上打败自己，如果自己是一个轻狂好色之徒，在肖老那里的好感将荡然无存。
　　白云飞淡淡的回答：“只不过暂住一宿，在哪都一样。”然后也对林曦报以笑容：“我原本以为林公子活得辛苦，看来我错了，林公子在外面与在家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人都有多面性，不是吗？白公子又有几面呢？”林曦云淡风轻。
　　“我从来没有林公子的本事，天生的性格难道可以变来变去？”
　　“谁知道，白公子没听说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
　　“也是，在下受教了。”看来自己不主动缴械，这场争论又没个完，白云飞后悔多说了几句话。
　　这时，冰燕携妈妈从后面进来，给他们铺上了被褥，冰燕的妈妈反复打
　　量二人，眼神不是很友好，当然了，他们在这，白吃白住，耽搁冰燕招待客人还不给钱，任谁也不高兴。白云飞掏出几锭银子交给妈妈，说：“请妈妈给我们准备饭菜。”妈妈接了白云飞的银子，果然眉飞色舞，连声谄媚。
　　很快，烟花河上的灯光熄灭了一大片，歌声乐声也小了不少，勉强可以
　　睡觉。白云飞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窗帘看，再暗的夜也可以看到微光，窗帘上的花绣隐隐约约，如同水墨画。白云飞从小就爱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因为他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人陪他，他的童年如同黑夜，一天一天重复寂静与孤独，在电闪雷鸣的晚上，他只能蜷缩成一团，任由刺眼的闪电穿窗而入；或者风雪交加的时候，听着呼啸的风声，通宵读书。爷爷就喜欢他，因为他乖巧而且才华出众，他的堂弟们都不喜欢他，但他宁肯不要爷爷的宠爱，只要能有父母相伴。
　　“白公子，你喜欢盈盈吗？”林曦也没睡着，他的问话太直接了，白云
　　飞心如小鹿乱撞，不知这是阴谋还是林曦真心的询问。他现在几乎到了这样的程度，只要林曦开口，他的心就陡然缩紧。
　　“我……”白云飞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林曦很不屑他这样吞吞吐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肖姑娘美丽聪颖……”
　　“我问你这个了吗？”
　　白云飞壮了壮胆，“喜欢。”他等待林曦接下来的动作。
　　“白公子知道吗？父亲也喜欢你。”
　　“肖先生一直对我很好。”
　　“父亲身体不好，最担心的就是盈盈，可惜一直以来没有安排好盈盈的归宿。”
　　“不是有你吗？”
　　“她是我姑姑。”
　　看来错怪林曦了，白云飞鼓起勇气说了最想说的话：“我可否向肖先生提亲？”
　　“以父亲对你的喜欢，只要你提亲，他一定会答应的。”林曦的声音里透过忧伤。
　　白云飞“呼”的一声坐了起来：“林曦谢谢你，实话对你说，能娶肖姑娘，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林曦没有言语，他又说：“我以为你讨厌我，而我也对你有成见，没想到你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你和善，真诚，是我错怪你了，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几乎可以用喋喋不休来形容，谁说罗嗦是女人的专利。
　　林曦侧过身子，看着兴奋的白云飞笑了，不知是夜色昏暗还是什么原因，他的笑容有一些惨淡，可是这一切，沉浸在喜悦中的白云飞全然没有察觉。
　　后来二人辗转反侧，或兴奋，或伤感，就这样，只到天朦朦亮，才勉强睡着。
　　很快，烟花河的嘈杂声将他们惊醒，冰燕也来敲门。这个画舫分为里外两间，他们睡在外间，冰燕睡在里间，不知他们晚上说的话，冰燕可否听到。
　　林曦早将被褥收拾好，叠得整整齐齐，白云飞只顾自己高兴，就将平时
　　的作风表露出来，钻出被窝，忙着收拾自己，林曦见了，也帮他收拾被褥。
　　冰燕进来见过他们二人，淡妆素衣，温柔的眼神看着白云飞，不似昨日
　　想挑*他时的样子，现在的她完全是个单纯的村姑，白云飞拉开所有的窗帘，对冰燕说：“谭姑娘，多谢关照，我们就要走了。”冰燕行了一个万福：“白公子，恭喜您得偿所愿。”二人感到吃惊，昨夜未睡好的不只他们，再仔细看，冰燕眼圈有一些肿，颜色青紫，果然没有睡好。
　　其实她不仅仅是没睡好，她昨夜偷声饮泣，谈兴正高的两个儿又怎会注意她呢。她已多次从林曦口中听说肖姑娘，没想到这个异常熟悉却又从未谋面的肖姑娘，即将成为白云飞的妻子。心中难免有一些感怀，冷眼旁观，那白云飞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肖小姐与他也算千里有缘来相会，也只有林曦口中那个神仙似的肖小姐才有这种福分，自己这种身份，这种地位，万万没有这样好命，他日，能够嫁作商人妇已经很不错，弄个不好，以后只能孤独终老，前半生游戏人间，享受灯红酒绿的生活，后半生穷困潦倒，孤独飘零，这也许就是她们这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