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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陌生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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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西斜,天边云霞灿烂,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如同
二个古灵精怪的孩童。
这是一条很狭窄的街道,两边是拥挤、陈旧的木质房子,呈现那种暗灰色,骑马已经不可能了,他们二人下马来,林曦摘下帽子,指着前方对白云飞说,“看,就在前面不远处了。”白云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样的灰色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实在不知道林曦所指是哪一个。
说着,已经到了,林曦带着白云飞来到一个毫不起眼的老房子跟前,白云飞见了摇头,心想这里难道会住着什么神医吗?难怪林曦的病多年没有起色。原来是一个药铺,林曦与里面的小二说了几句,小二回答:“林公子,主家在里面候你多时了。”
“小二哥,请带这位白公子洗把脸,再给我找一些针线。”
小二才转身看向白云飞,不禁笑了起来:“这位公子定是与人打架了吧?”白云飞虽然占住绝对上风,但难免被那个无赖抓了几下,身上脸上打抖的痕迹十分醒目,正不如何回答,林曦抢着说:“哪里,在来的路上,有一只野猫扑过来,弄伤了白公子。”
这叫回答吗?白云飞皱了眉头,神情懊恼,小二也跟着起哄:“白公子,这野猫可真够凶狠的!”白云飞被他二人逗得不知说什么,心里窝火,嘴里“嗯嗯”算是回答。
一会儿,小二将洗脸水和针线拿来,白云飞洗了把脸,林曦穿好线,给白
云飞缝补扯破的衣衫。白云飞刚才还在恼恨林曦拿他取笑,现在见他一针一线,给自己缝补衣服,神情专注,心里回荡久违的暖流,这种感觉已经很陌生了,只在病重醒来,见爷爷彻夜守在自己床边的刹那才有过。
林曦很快就弄好了:“白公子,稍微缝两针,只要不难看就好。”
“谢谢你。”
林曦又说:“白公子在外等我一会儿,或者去烟花河边转一转,我得很久的。”
“我还是出去走一走吧。”
小二很热心的指着一条小巷子说:“白公子,穿过这条小巷,很快就能到烟花河边,入夜之后,那叫一热闹!”
“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难道还没有看够?”林曦取笑小二,他们应该已经很熟悉了,又对白云飞说:“白公子记住了,回来的时候要从梦仙楼的旁边小巷穿过来。”白云飞连声应着。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六朝金粉之地,十里烟花,浆声
灯影,琴萧管瑟、靡靡之音在烟花岸边流转,这就是著名的烟花河,这就是江州主城的像征,既像征着繁华,又昭示着颓废,多少男儿雄纠纠、气昂昂在这里骂“商女不知亡国恨”,却又身不由已,“赢得青楼薄幸名”。白云飞今天站在这里,他的人生又将去往哪个方向?
白云飞见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对那些洁白的粉颈,微醉的双颊,纤
纤素手并没有多少兴趣,何况他现在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肖姑娘,这些俗物又岂能让他上心。于是边在岸边行走,边消受沿岸风景,有时摇摇头,因为他听出有些音附弹错了。
“太吵了。”他自言自语,回想起家乡的冬季,梅花带雪,寂静萧条,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安静,这就是为什么他到江南这么久,却没有来烟花河畔的原因。
时不时有人撞他一下,有一些女人撞了他,还回头嫣然一笑,他当然知道
其中的意思,有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就是这样产生的。他只轻笑一下,礼貌地回绝。
夜色已经很浓,明月被厚厚的云层笼罩,只朦朦胧胧露出一点光亮,春天
的轻寒随着夜色而加深,似是提醒他该回去了。
“林曦差不多了吧,今天回不去了,不知他有没有安排好住处呢?”白云飞暗想。他匆匆而去,寻找林曦所说的梦仙楼,这一出来,不知走了多久,他居然搞不清楚方向了,烟花河有一些弯曲,也有很多叉道,他越来越不能肯定自己走的路是不是对的,更糟糕的是,天空居然下起雨来,星星点点,虽不大,但现在是春天,入夜之后仍然很寒冷,他躲到一处屋檐下避雨,四处搜索卖雨伞的商铺。江州商人很精明,很快就有一些商铺摆出雨伞来卖。
一时之间,人们都撑起了雨伞,很快,烟花河边的人群仿佛置身于万花丛
中。
白云飞在雨中踯躅而行,往记忆中的来路寻去,希望可以碰见林曦。
迎面而来一女子,头上披着一件红衣,衣服已经湿透,哪里能遮挡越来越
细密的雨点,女人冻得瑟瑟发抖,手臂紧抱自己的身体,额上流海打湿成一簇簇的,雨水顺着流海流得满脸都是。
白云飞经过她的时候,将伞移到她头上,“姑娘去哪?我送你一段。”
“谢谢公子!”女子没有多余的表情,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的船
就在前面不远的河中。”住在船上,多半是青楼女子,白云飞没有吃惊,在这烟花河遇到的多数女子只怕都是妓女,他仍然撑着伞送她回去,哪怕耽搁找林曦。
不久,就到了一艘画舫上。白云飞要走,女子拉住了他,“公子,外面
下雨,等雨停了再走。”白云飞想起外面的寒意,而画舫里干净整洁温暖,不由得坐了下来。她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手中握着热茶,寒意顿时减了不少,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姑娘,你的衣服湿了。”女子低头打量自己,湿衣服帖着身体,玲珑之躯若隐若现,可怜之态如风中的树叶,她感觉彻骨的寒冷,“公子稍坐,我去换衣服。”白云飞目送她进去。
一个娇弱的女人,是今天在烟花河畔唯一看得顺眼的女子,虽然是风尘中人,却单纯得像一个未经世故的村姑。
白云飞正在品茶,一股幽香传来,还有瑟瑟的裙裾声,不由得看向声音
来处,那姑娘换了衣服出来了,肤白如瓷,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又细又长的眉毛,嘴唇丰腴而不肥厚,最大的特点是左侧眉心一颗红痣,宛若点上去的一般。粉红色的纱裙,领口较低,但恰到好处,没有显得过于轻挑。她的妆容很淡,与白云飞今天见到的那些女人相反,仿佛告诉世人,她虽置身烟花河却不肯容入其中。
她在白云飞身旁坐下。
“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白。”
“是外地人吧?”
“嗯,北方人。”
“北方天气很冷。”
“是,很冷,南方人根本想像不到的寒冷。”接着片刻冷场,白云飞觉得不好意思,问:“姑娘芳名?”“姓谭,名冰燕。”“倒像个北方名字。”“公子生得倒像南方人。”在想像中,北方人应该是很粗犷的,白云飞却温文儒雅,白净斯文。“姑娘来这多久了?”白云飞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冰燕脸一红:“五六年了。”她看起来才十八九岁,居然来这有这么多年,算得上是老江湖,白云飞不由自主眉头深锁,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触动了她的神经,顿时眼泪成串流了下来,白云飞慌了:“姑娘这是怎么了,在下做错什么了吗?”:“公子看不起小女!”“姑娘误会了。”“我从小被人拐卖,流落至此,也是不得以的,公子生来衣食无忧,根本就体会不到我的境遇,就像南方人体会不到北方的寒冷。”白云飞无奈,忙着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姑娘慧质兰心,虽然身在烟花,却出污泥而不染,在下自佩弗如,哪里会有别的意思,何况很多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个中甘苦,又有谁知,姑娘认为在下衣食无忧,又如何知道在下也有身不由己之时?其实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
白云飞这话是假的,他虽表面温文有礼,但骨子里的优越感,在一个妓女面前暴露无余,久经风月的冰燕当然不会被他几句话骗过,她觉得应该揭下他的伪面具,打击他的高傲情绪,挽回自己一点尊严,她靠近他,只到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白云飞也没有躲开,初步试探说明白云飞跟她以前遇到的大多数人是一样的。
“像公子这样的人真是太少见了!”她语带讥讽。
白云飞虽任由她靠近,但没有丝毫动作,同样的装糊涂:“谢姑娘夸奖。”
“公子手冷吗?”她拉住他的手,他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她将手放到嘴边,用嘴唇特有的温热爱抚,白云飞仍就没有抽回他的手,正襟危坐,只是心里难免有一些悸动,窗外雨声越来越小,刚才封闭的安静逐渐消失,歌声曲声重又传来,
他静静的说:“姑娘,我已有心上人了。”
冰燕大感意外,“心上人么,放在心里就可以了。”她还不死心。
“姑娘,我不准备背叛她。”
“那么你为什么来烟花河?”声音娇弱恬美。
白云飞抽出手,表情很严肃:“我陪别人来的,很快就要走了。”
看来是真的,这个白公子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白公子真急着走么?”白云飞笑了笑,起身算是回答。船中再次安静,冰燕接过他手中的茶杯,起身放到茶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