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之年》舒木木

5、再见徐然

　　帅哥并没有来问电话号码，唐欣的拉面却在继续吃。每当室友拿这个笑话唐欣的时候，唐欣总是摆出一副“你们等着看吧”的样子。
　　年少时的脸皮真是且厚且复原的快，一觉醒来我便没太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在后来，远远看到有大高个，也是会心虚地绕着道走的。
　　过不几天，我就遇上了一件对我来说的天大的好事，于是我顺利地把这就糗事暂时忘记了。那件好事就是，曹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份不平常钢琴家教的工作。
　　说这份家教不平常，乃是因为家教的对象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姑娘。而且这个小姑娘据说才年方……还不到五岁。
　　要教不到五岁的小姑娘学钢琴，诚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曹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一把，因为小姑娘的家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她家住在S市大岭山的别墅里。话说大岭山的别墅，那就是豪宅啊，豪宅中的豪宅。我想着，有一天我也可以出入豪宅，就忍不住地激动。
　　可是，就在要出入豪宅的前一天，我却受伤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受伤，我再一次见到徐然。
　　系里因为要排演一个戏曲节目，但是没有相应的服装，曹老师联系之后，说是区里的老娘文化中心有，于是让我跑一趟去借回来。因为路途不算远，我便借了曹老师的小毛驴。
　　回想起来，我真是脑子被门夹了，好歹也算是办一趟公事，且前一天晚上唐欣为我算塔罗牌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近日运气不大好，要留心有血光之灾，因此无论如何，我好歹也该打个车来回。可是我愣是骑了辆小毛驴，真是年纪轻轻不信命，真真好傻好单纯。
　　但是，或许这正是命运的安排，让我又离徐然近了一步。
　　话说我骑着曹老师的小毛驴，春风得意。风吹得的头发飘起了，我颇有一番自豪，觉得自己很有电视广告里女主角那范，嘴里还哼哼着“终于被你发现，秀发飘动的丝丝缠绵……”
　　就这般得意洋洋地，车行至拐弯处，突然一个黑影向我扑了过来，我还没来得急发愣，便连人带车摔了个狗啃屎。
　　我心里一阵怒火，抬头看那个黑影，要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汉。他见我摔倒，自己赶忙往地下一座，嘶声喊道：“撞人啦，撞人啦……！”
　　我心里一片茫然，是谁撞了他？难道他说的是我？可我刚刚明明看着他是自己一屁股坐地上的。要说是我撞的他，还不如说分明是他撞了我。可这要怎么说才好呢？我这骑着车，他一行人……
　　眼见着路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汉喊得越发卖力，一会儿捶腿，一会儿揉腰，那幅样子明显是被我撞的起不来身了。他一会喊疼，一会儿指着我喊，“赔钱赔钱，你得赔我医药费，还有误工费。”
　　见他这番卖力的表演，我反而明白过来，敢情我这是遇到传说中的“碰瓷”呢，可是，您老要碰，也得找一豪车，找一有钱人啊。想我一穷学生，能炸出多少钱，真有点对不住您老这样卖力表演，唔，这个性价比不大高哇。
　　这样想了一番，我挣扎着站起来，想对他晓之以理。却赫然发现，我自己的情况似乎比眼前这位老兄更加惨烈，若是我肯像他这般卖力演出，没准效果会更好一些。我摔倒之后，左边手肘至肩膀以及左膝都磨破了，伤口上满是细沙，由于车子的观后镜也摔坏了，有好些碎玻璃还刺进肉里，血顺着手臂流出来。
　　先前光是傻愣愣地看表演，现在看我自己的这般样子，也有些吓到了。我想我这辈子定然没有做言情片女主角的命，因为但凡是言情片里柔弱的女主角，遇到这种情况，就该呻吟一声，然后晕过去。可是我没有，我依旧淡定地看着那位大个子生动的表演，心想，他要是长得再帅一点，去考个上戏北影什么的，没准就考上了。
　　他演着演着，显然是看我没有反应，不跟着他演对手戏，他很是不过瘾，便起来拉我另一只胳膊，愤愤道，“你不许跑，不许赖啊，你撞了我，你得赔钱！”
　　我心里暗暗着急，虽说我没有撞他，可他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即便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路人的围观，引来了附近巡逻的警察，警察一到，那哥们居然也不怯场，反而演的更加卖力，一会儿义愤填膺地指责我年纪轻轻不好好骑车，撞了他得赔钱，一会儿又揉腿揉腰扮虚弱。他拉住警察的手说道：“我跟你说啊，警察同志，是她撞了我，我是行人，她骑车，我是那个弱势群体，这交通法律规定她撞了我就该赔钱。”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的暴脾气在瞬间就爆发了，“交通法律！你跟我讲法律，你为什么不讲道德呢？你一大老爷们讹我小姑娘，你怎么就不害臊啊。”
　　路人也开始纷纷议论道，“看人家小姑娘摔得比你惨多了。”又有人小声道，“这个人不是常常在这块转悠的那个人吗？好像是他，讹了好几个人了。”
　　年长的一个警察锁着眉头，说到：“好了，先跟我回去再说吧。”又对年轻的警察说，“小赵，你先带她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年轻的警察也不过二十多岁，眉眼之间英气勃勃，他带着我上了警车，笑道，“小姑娘还很伶牙俐齿啊。”
　　这若换成是唐欣，必定会调戏着叫他两声“警察哥哥”，但是我不敢，只是扮羞涩地“嘿嘿”一笑，掩饰过去，再闲扯道，“嘿嘿，这可是我第一次坐警车啊。”虽说如此，可总还是很不自在，后半句“可别有下次啊。”生生咽回肚子里。
　　坐在警车往医院去的我，没有想到，在我这么狼狈的情况之下，又遇到了徐然。
　　这次见到徐然，与之前两次见他很不同。之前两次见到徐然，虽然接触不深，却也能深深感受到他举手投足中散发出的淡然与果毅，那即便是往坏里说，也是一个气质非凡的富二代啊。
　　而这次见到他，却是一脸的神色慌张，几乎是一路上狂奔而来。我远远地看着他，觉得他怎么连慌张的样子都这么帅呢？有些愣神，有些犯花痴。
　　事实证明，这个花痴是真真要不得的。
　　因为我低估了一个男人冲过来的力道，当我摆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准备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时，而他显然也没看到我，“呼啦”一下从我身边窜过去，顺带重重地撞了我那可怜的、受伤的胳膊，顺带连一袋外敷内服的药片药水也洒了一地，尤其是一瓶红药水洒了出来，场面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徐然没想到是我，愣了一愣，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了，问道：“怎么是你？你没事吧？怎么就突然窜出来了？”我摆摆手，手臂又摔了一次，真是痛不可支。徐然拿给我一张名片，“药你再去取过吧，钱我等下赔给你，你打电话。”
　　我愣愣地接过名片，看了看，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总之和平时见的名片都不大一样，就是好高档的样子。唐欣评价我是个土妞，不识货，我想的确是如此。
　　之前我们俩热衷于谈论徐然的身份，而现在他的名片就在我的手上放着，我看着笑了笑。徐然他既不是研究生院的师兄，当然更不是鸭，他乃是响当当的董事长一名，本市东晟集团的董事长。
　　我对董事长这个头衔没有什么概念，最初对于“董事长”三个字的认识是来源于小时候看的TVB电视剧，上大学以后就是那些开着豪车到我们系门口接美女的大款。所有，我对董事长的认识就停留在，都很有钱，都喜欢美女这个层面上。后来徐然跟我说，这个认识真是太肤浅了，还没我对鸭的认识深刻。
　　我小心翼翼地收着他的名片，好像收着莫大的幸福。我没有再去买药，只是把地上的药重新捡回来，因此也没有给徐然打电话的理由。我爱着他，心里却藏着一个小小的骄傲，爱他，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我也不需要制造种种接近他的机会，这种爱藏在心里，不需要表达，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够了。我的心里因为有他而满满当当，这已经足够幸福。
　　回到寝室后，我想起明天要去大岭山的别墅上课，可是我现在这个模样，别说弹钢琴，就是抬起胳膊也觉得困难。更何况我这个胳膊上涂满了药水，就这样的造型恐怕会吓坏小朋友。但是第一节课就不去，恐怕不大好，要知道这些有钱人的规矩都是很大的。
　　我正犯愁着，电话就响了，正是大岭山的那家人打来的，我一听原来是小姑娘生病了，想改约时间上课。
　　我百无聊赖，坐着发呆。不觉中，拿出徐然的名片，磨砂的表面和特殊的材质摸起来有一种特殊的质感。我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心绪也不知飞到哪个角落。
　　那个晚上我睡得特别香甜，虽然身体是疼痛的，夏日的闷热使得伤口如同火烧一般，刺痛感使我一遍遍地从梦里醒过来。但是胸中流窜的那股甜蜜总能将那疼痛压制下去，那似醒还睡之中，那股如被拥抱在温泉之中的感受，使我觉得自己轻得好像一片飘飞的羽毛。
　　在那个时候，徐然并未给予我一丝一毫的爱，但是，初尝爱恋滋味的我，却已经满足至斯。我时常想，如果我的人生之中如果与徐然仅有这短短的三面，其实已经足够，那么我的爱将会在一个最美好的状态之下，永远埋藏在我的心里，只属于的一个人。但是，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手，将我们越拉越近，但最终又将之撕开。
　　命运总是这样爱作弄人。我忍不住想要明白，在这世上是否真存在主宰人命运的神？如果没有，是什么力量牵引着毫不相干的我与他一步一步接近？如果有，神的悲悯又何以为我们安排下如此曲折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