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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本禁书引发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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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徐然的出现而发生改变,我喜欢上他,对他产生了一种事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情愫。但对于我而言,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有时候我会想,我那时究竟是爱上了徐然,还是仅仅爱上了爱情本身,而徐然,只不过是承载这种感情的载体?我想不明白。即便如今,我一遍一遍回忆过往的喜怒哀乐,也总是想不明白,徐然,或者我从来就不曾明白过你。
我的生活也不因我爱上一个人而起波澜,只是在午夜醒来,或是课间的一失神,想到的总是徐然,甚至他一些细微的动作,我都一遍遍,地回忆着,不漏一个细节地回忆着。但即便如此,我仍旧一样地上课、练琴、吃饭、睡觉,一样地和同学扯皮聊天,从古希腊音乐聊到体育系的肌肉男,从食堂的饭菜聊到系里超级变态严苛的教授,当然,有时候一些限制级别的聊天话题,最能激发我们的谈性,比如港产三级,比如日本 A V。
我想,我十分庆幸有那次聊天,假如没有,将会是我一生中莫大的遗憾。
我记得那是一个无比闷热的夏夜,也记得那一晚唐欣的表情,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让我猛然就想起了金庸先生形容韦小宝的一个词语——贼忒兮兮。
她问我,“小碗,话说你最欣赏的A V □□是哪位?”
那个时候的我,有种不可原谅的清纯,说起不可原谅是因为,虽然我有一张具有欺骗性的清纯的脸,但唐欣说了,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本质。只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那时的我诚然是清纯且天真的,不仅如此,我的英文也不见得如何好,我问唐欣,“你说的那A V是什么?”
室友对我皆是一脸的鄙视,皆是一种,你就装吧的表情。后来,在室友晦涩的提示之下,才明白过来,所谓A V,正是爱情动作片的专业说法。
我说我没有看过,室友们都表示不信,并对我的不配合表示扫兴,并且认为,因为我的扫兴导致他们谈性降低,所以我得负责明天去我们班男生那拷贝“猛片”。
我嘿嘿地傻笑着,央求唐欣,“别啊,我虽然没看过猛片,但是猛书就看过。还是古代人写的,那叫一个猛,猛的那叫一个十足真金。”
听我这样说,大家果然来了兴致,古代人写的黄书,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对她们说起我家里的书柜,小时候爱看书,什么书都看,有一回父母不在家的时候,结果就发现了一套《三言二拍》。要说这书有什么特别,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偶尔那么几篇有些非同一般的描写,着实让当时小小的我好奇了一把,惊异了一把。
我想,说我不清纯,诚然也是有些道理的,因为我心中竟然隐隐知道,这样的段子,再怎么不明白都仅限于自悟,那是绝对不可以请教父母的。
唐欣听了之后,一脸地吃惊且兴奋,吃惊的是我居然先进她唐欣那么多年,那么小就看过这种书。兴奋的是,居然还有这种书,是她唐欣还没有看过的。
唐欣问我,“你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不大好意思,挠挠头发回答她:“我哪记得啊,再说了,那时候那么小能有什么感觉。”唐欣喜得摩拳擦掌,在她看来,古人都是十分之羞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书的存在。我笑笑,“那你真是没见过世面了。”“所以,你明天得带我去图书馆找,你得,带我去见见世面!”唐欣回答我。
我想,我除了庆幸有这次聊天之外,还应该感谢唐欣旺盛的求知欲望。因为如果不是唐欣的求知欲,我们就不会去图书馆,如果没有去图书馆,我就不会认识陈恪轩,就不会有那样别开生面的相识。
如果不认识陈恪轩,那将会是我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
多年之后,当我回忆往事,我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那美丽的夏日午后,割草机的隆隆声仿佛还在耳边,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青草香味。
远远可以看见爬满紫藤花的长廊,花开的像紫色的瀑布一般,随着风,柔软得像少女的秀发,残花落在地上,静静地落着,像舞累了的蝴蝶。从宿舍到图书馆的小道两旁,栽满了香樟树,小鸟在树上争食樟树果子,一阵聒噪之后,黑色的果实掉落一地。我和唐欣骑着自行车,恶作剧般地,骑着车从上面碾过去,果实碎裂,发出“吧吧”的响声,轻快而明亮。车子骑得飞快,耳边的发被风吹起,一路上树影幢幢,暑气尽消。
是了,就是那样美丽的一天,我带着满腹求知欲望的唐欣,去见世面,呃,不,是去图书馆借书。
一到图书馆,唐欣便迫不及待地检索书名,勤快地奔走在各个书架之间。终于,皇天不负地,她在一排摆放着明清小说的书架上,找到了这套《三言二拍》。她翻着目录,找我说的,有“猛料”的那几篇,等到翻到相应的页数时,却傻了眼,本该是满纸香艳的情节,取而代之的却只有寥寥数字——“此篇片被删”。我想选购图书的时候,图书馆应该有充分的考虑版本的问题,因为毕竟读者都是在校学生嘛,接受这方面的教育,也应该是在生理卫生的课题上,因此买的竟是删减版。
唐欣大为扫兴,扫兴之下便迁怒中国的教育,认为这简直是在宣扬禁欲,简直太不人道了。
我安慰她再找找,要想图书馆里书山书海,那购书的老是就算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有几本漏网之鱼。
我一边安慰唐欣,一边寻找。我看着这排明清时期的小说,平时借阅的人气一定不怎么高,因为普遍保持的比较新,甚至不少书上都落满了灰。
突然,眼前一亮,我不动声色地将那本书取下来,打开一看,果然,满纸的脸红心跳便写在上面。我拿给唐欣看,她看着顿时面红耳赤,书上描写的画面香艳入骨,比起今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拿着书,喜滋滋道,“古人诚不我欺。”
唐欣问我,“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一脸得意,“你看看,这几本书,比其他的破吧?这说明借的人多呗。哈哈,人民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求知的嗅觉是敏锐的。看来,和你有一样爱好的人真的不少嘛。”
至此之后,唐欣也开始盲目崇拜起我来,不仅因为我宋小婉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还因为我怀揣着一颗色魔的心,还能长得这样清纯,这样具有欺骗性,我是怎么能做到的哇。
我帮唐欣找到了好几本这样的古代禁毁小说,唐欣却说,找到这几本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毕竟是文学作品,经过美化了,为了彻底的了解想要了解的,必须本拿出求真务实的态度来。而她所谓的求真务实,便是到生科阅览室找几本介绍人体构造,以及生殖健康方面的教科书。我坏坏地提醒他,其实最好的求真务实的方法是实践,并且真诚地怂恿她,实践实践,这个真的可以有。只是我自己也知道,号称贼心贼胆俱全的唐欣,在这种事情上,恐怕也是没有这份贼胆的。
当我们心满意足地怀抱着那一摞书走出图书馆时,我不曾想过,我被唐欣夸赞的,我那清纯而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被赤裸裸地撕碎了。撕碎的那么快,而且是在陈恪轩面前。
走出图书馆,蝉鸣鸟噪,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图书馆毗邻着室外篮球场,许多穿着球衣的人正坐在树荫底下乘凉。
我俯身去开自行车锁,感觉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力道撞了我一下,连人带车都摔在了地上。唐欣赶紧丢下自己的车,过来看我。“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怎么样”
声音低沉却温和好听,我回头看肇事者,猛然一看,大夏天里,却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唐欣本蹲在地上扶我,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们干嘛……”
唐欣一边扶起我,一边质问,但光是听说话的语气,便知道底气不足。我们面前的是十来个身高均在一米八零到两米之间的男生,个个身高体健。
我很快明白过来,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在即,这应该是校篮球队在集训。我拉拉唐欣的手,小声说,“走吧,唐欣。”说着,去捡洒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书。书被风一吹,更是乱七八糟。肇事者也跟着过来,帮忙一起捡,他小声地道歉,“同学你没事吧?刚刚真是不小心,我不知道身后有人,猛的站起来就撞到你了。”我摇头说没事,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这样一个高大的人,即便是蹲着,也感到泰山压顶之势。我记得事后我将这个感觉告诉唐欣,唐欣却笑得一脸不明所以的奸诈,我一时明白过来,脸都红透了。
而就在捡书的当下,我却看到他的脸红了。
这便是我与陈恪轩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脸红的模样,即羞涩,又灿烂如盛夏的阳光,树荫印在他的脸上,光影闪闪而动,空气中是他涩涩的汗味。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霎时也脸红了。两人的手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是一张彩页插图,而插图的内容真是让人难以启齿的尴尬。当时我脑子“哄”得一下,居然难得还很有雅致地冒出一句诗,那便是“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是啊,乱翻你大爷的,乱翻你妹的,你这翻得乱七八糟的是什么啊!不错,那插图正是一张某器官的剖面图!而作为教科书,也着实是不负其名地画得那叫一个生动形象啊。
我记得小时候写作文的万金油句子,譬如,好想有个地洞,恨不得钻进地洞里,还有什么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之类云云晕。我想,那个时候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句子来形容了。
陈恪轩的队友都觉得讶异,过来看情况。看过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争抢着看这本书,兴致高昂,直说不知道图书馆里居然还有这么劲爆的书,真是受益匪浅。还有说,现在的女同学,是越来越奔放了嘛。
我咽了咽口水,心想无论如何还是得克服克服对这帮大高个的恐惧,一把抢回书。或许是我那所谓清纯的外表的确还有几分欺骗性,或许我脸红的模样也还是颇有那么些楚楚可怜,抢回书之后,那帮傻大个也没再怎么笑我,我于是拉着唐欣赶紧跑。
这件事情让我即便是在很久以后也无法释怀,真是太糗了。我活了十八九岁,向来顶着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做人,但是这次真的太糗了,太糗了。以至于当天晚上,寝室里唐欣热火朝天地开讲香艳故事,我都没有兴致参加。
唐欣彼时念的正是一篇《金海陵纵欲亡身》,这是《醒世恒言》里的一篇故事,里有大段儿童不宜的描写,香艳入骨,直教人脸红心跳。唐欣读得一咏三叹,模仿着书里人物说话的腔调,逗得寝室里的人前仰后伏地笑,我只是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想事情。
念着念着,唐欣突然用书盖住脸,咯咯地笑着,却不再往下念。李晓池急得,一把夺下她盖住脸上的书。
“急死人啊你,才念到关键,怎么又不念了?”
“你念,你念。”
唐欣用手捂住脸,吃吃地笑着,脸上颇为难得地飘起一朵红云。李晓池抢了书之后,才念了两个字,亦是面红耳赤,再也念不下去了,她啧啧地叹道,“哇塞,我说这个古人,还是很奔放的嘛。”听到李晓池这么说,另一个室友岳萌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俩人低低地笑着,都是红苹果一般的脸色。
唐欣突然从上铺探出身子,刚洗过的长头发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一脸眉飞色舞,“诶诶,我告诉你们,今天我跟小婉去图书馆的时候,遇见帅哥了哦。”说到帅哥,李晓池和岳萌都来了兴致,注意力从书一下子转移到了帅哥身上,随手将书一丢,恨不得搬把小板凳,坐整齐了,听唐欣说书。
唐欣皱眉思索,“那个帅哥……得有一米八零?不不不肯定不止,是一米九呢还是两米?”
三个花痴的眼里恨不得立刻冒出爱心,好去向帅哥表白。只是说到帅哥的身高,其他两位未免有些难以置信,于是转而向我求证。
我懒懒地从桌上抬起头来,“差不多吧,一排十几个大猩猩,有什么好看的。”“十几个大猩猩,啊不,帅哥?”我似乎听到了岳萌咽口水的声音,唐欣一本书砸过去,直中她脑门,“想什么呢你,当然不能个个是帅哥,极品只有一个。”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小婉在帅哥面前糗大了。”
我一声哀嚎,继续趴在桌子上装死,李晓池和岳萌向我扑过来,想向我打听八卦,还没开口,我便把头埋得更低,摆着手吼道:“谁都不要问我,再问我就去死。”
唐欣继续扮高深,一脸洞悉地说道:“不过呢,小婉糗人有糗福,我看这位帅哥十有八九是看上我们小婉了。不如我们打个赌吧,那帅哥三天之内要是不找上我们寝室问电话号码,或是没给小婉送情书,我就,我就……是啦,我就再也不吃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