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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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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懂事以来,房书纶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十二年了。红袍加身,穿得似朵花,笑得也似朵花,原来金榜题名时,竟是这番滋味。
他从小死了爹,家境贫寒,娘亲靠着一手极好的针线活养活了他。他小时候贪玩调皮,经常领着一大帮孩子,今天砸这家的水缸明天掀那家瓦盖,连累他娘不得不四处求人,赔礼道歉。直到有一次,他又惹了祸,不小心将东街卖豆腐那家的豆腐摊给烧了,见到他娘一边跪下着一边哭着求老板莫要将他送去见官,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大锤狠狠地敲了一下,发誓从此不再玩闹,要好好念书出人头地,给娘亲争光。严寒酷暑,他总是第一个到学堂最后一个走,他本就聪慧,又正了心思肯发奋,点拨过他的夫子,都觉得他高中不过是迟早的事。
房书纶穿戴整齐,听着一旁内侍的教导,一会儿要进宫面圣,礼数颇多,他倒也不怕,只是担心之后的宴席,若百官来进酒,他一个后辈也不好推拒。只是他自小不胜酒力,一杯眼花两杯头晕三杯就唱歌,实在担心自己醉酒出了丑,原本就是大日子,若毁在自己手上,怕是以后会成为大家的笑料。
房书纶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总觉得红色太花俏,却又无法。内侍说完,引着三甲上了轿。轿子一颠一颠,房书纶想,走一步算一步,先进了宫再说。
皇宫果然气派无比,朱栏玉砌纹龙柱,一横一竖写得全是皇家尊荣。其实房书纶本不紧张,可榜眼和探花一路上总说皇帝如何威严如何冷面,说得他心突突地跳。
到了金銮殿,高高的柱子压得人喘不过气。不过皇帝也并不像传说中般的可怕,一笑起来脸上全是褶子,房书纶一看,莫名的想起隔壁家养的那只沙皮狗,差点当场笑出来。
房书纶憋着忍着,为了定神,他直直盯着帝冠上那颗大明珠不放。于他是为了转移视线,看在别人眼里,确是敢于和当今圣上直面相视。文武百官看着,都觉得今年的状元郎颇有胆识。
谢过龙恩,好不容易才到了宴席上坐下。他一路过来,那些宫女总是笑,低着头想看他又不敢看,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看到桌上的酒,房书纶的心又开始紧了起来。开席后,离他最近的榜眼过来敬酒,他打着哈哈抿了一口,眼见人家一杯酒已见底,他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干了一杯。杯子还没沾桌,就瞟见一旁的户探花郞拿着酒杯走了过来,他眼珠子一转,倒在了案台旁。众人一呆,然后便笑开了。皇帝体恤他,命人扶了他去偏殿躺着休息。
被人扶了躺下,他听见脚步声渐渐淡了,方才睁了眼。不愧是天子门中,连一个偏殿都修的这么贵气,金丝软枕落玉塌,他望着窗外的开得正艳的海棠,觉得这么多年的“子曰”没白念。突然门被推开,房书纶赶紧闭上眼,只感觉随风飘来一阵淡淡的草药味。
“苏公公,便是此人了吗?”
“是的,还劳烦林太医好好照料,头一次看万岁爷这么开心,想必是满意极了。”
“那是自然,苏公公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您辛苦。”
那人又吩咐道:“小林子,按这个方子煎一副醒酒汤,另外把窗子开大些,透些气。”
“是。”
有人推门出去了,那药草味却愈来愈浓,房书纶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
“醒了就睁眼吧,别装了。”
房书纶一惊,先睁开半只,看不清楚又睁开一只,却只看到塌前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影。
“何故要装醉,趁这个机会多巴结巴结那些个高官不是更好吗?”
房书纶摇了摇头,道:“我喝不了酒,怕出丑。”
“若是喝的了,便要努力巴结了是吗?”
“同朝为官,多些来往也不是坏事。”
“哼!”
房书纶晃了晃脑袋,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他揉着眼睛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没醉?”
“我是个大夫,你醉没醉睡没睡我清楚得很。一会汤来了喝了就是了,我最讨厌你们这种马屁精,见到官大的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上去,以后别让我再见着你。”说完便拿了药箱走了。
房书纶揉揉眼睛,自己压根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以后怎么避开才好,难不成自己以后一见到大夫就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