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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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若琴弦]
[第一章/归来]
桃花依依，流水潺潺。一洌溪水旁，六角玄亭内，一男一女隔着石桌相对而坐。茶碗两盏，袅袅升烟。
春风吹过，寒气略散，花影重重。
“这就学成归家了？”女子道。一袭丝绸红衣，长发梳成云髻，柳眉舒展，双眼微眯。
“师父……家中确有急事……其实徒儿也并不想草草离开。”男子略略低下了头，一只手按住大腿，一只手放在石桌上，紧紧攥住。
“哦？”女子启开红唇，双手抱胸，长腿交叠，微微一笑道，“是吗？那有什么急事，说来看为师能否替你解决？”
男子先是惊喜地抬起了头，但看到女子的一瞬间，又立刻沉下了脸：“不行的啊，此行凶险，要是师父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如何向天衣教众人交代？”
“先说来听听罢。”女子坚持。
男子咬紧了下唇，手也发力愈猛，半晌，吐气发声道：“国仇家恨，怎能不报？今蛮族占我河山毁我家园，身为云羽的一份子，我怎能不尽自己微薄之力？江湖之大，尚有有情有义之人，国家如此，又怎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家园之弱小，绝不能置之不理！”
一番满腔热血的爱国热情肺腑之言陈述完之后，反而是一段沉默。过了良久，直至桌上的茶碗里的茶凉透了，女子才冷笑道：“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表达你归家的决心罢了。”
“师父……我……”
男子似是想要辩解，女子抬起了手，制止了他。随后将右臂抬起，肘部搁在石桌上，手背托着尖削的瓜子脸，眯着眼睛盯住他。“看来是没办法叫众弟子给你践行了，不过是在山脚训个话，连行囊都带到这里了，这是有多么急切，为师甚是心寒啊。”
听女子这么一言，男子一下急了起来：“师父你别这么说！徒儿、徒儿还是会回来的！一旦家事忙完，徒儿一定会回来继续修行秘术！”
“当真？”女子挑眉。
“当真！而且……徒儿还给师父准备了一个饯别的礼物……”说着，男子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枚白玉手环，“这是母亲留给我护身的……虽说起不了大用……而且弟子愚钝，反而觉得碧色的镯子不能配得上师父的肤色，这里，还是把这镯子转赠给师父吧。”
女子伸出手来接下，一眼便看出这镯子绝佳的成色。
看着男子小心翼翼抬起她的右手，将镯子缓缓地套上，她突然间心头一热，霎时站起了身，抓住他的手用力向自己一拽，随后趁着他错愕之际，极快地俯身，微微侧了脑袋，在他唇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气氛僵持了……动作僵持了……
又过了很久，男子皱皱鼻子，盯着她右眼角的半翼血色蝴蝶，胆颤地开口：“师……师父这是何故？……”
“喏，这是为师送给你的饯别礼物。”
漫不经心的回答，却是乱了他的心。
凉茶尚有涟漪，娇花尚有未开。他突然间苏醒了般，轻轻含住了那两片朱唇，一片羞红淡淡现在脸上。
“我会回来的。”
白夏羽慢慢地睁开眼，嘴角漾着的一丝笑和脸上的羞红还存在着，他晃了晃脑袋，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那人束着高冠，穿着金线刺绣的深蓝色的外袍，一把素面白扇掩住半张脸，只留出斜飞的眉毛和狭长而显阴狠的眼睛：“哟，三弟这可是做了春梦？快让二哥来看看。”说着他还真掀起了被子一角。白夏羽眼疾手快立刻坐起身伸手按住了白千羽的手：“二哥，别闹啦。”
白千羽折了扇子哈哈一笑：“果然！”
“喂！”白夏羽斜视之，脸上又红了。
仅仅是想到那个人，就会起这么大的反应，如果哪一天真的拥她入怀，那岂不是要地动山摇？
“好了不开玩笑，你快起床整理一下，晚上有庆功宴。你这次征战四年有余，战功赫赫，父皇可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奖赏你呢。”白千羽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背着手向外走去，“我去叫那几个家伙了，一堆懒弟弟。”
白夏羽笑了笑，细长而潋滟的桃花眼中，都是梦中她的影子。
斜阳一缕，暖了大把春光。
阿翊，我回来了。
庆功宴选在了祈妃的彤宁宫，这几年皇后失宠，祈妃崛起在宫中是有目共睹的事，而恰好白夏羽是祈妃的大儿子，这下归来，不知祈妃的脸上又要多出多少光彩，她现在已是乐开了花。
筵席几十桌，铺满了彤宁宫的后院，太监宫女忙着挂灯笼，王公贵族在一旁闲聊家常，几个皇子和贵族后裔也在一起玩的不亦乐乎，大有一副过年的样子。
“乖儿子，回来了？快让额娘看看哪受伤了没？”白夏羽刚踏入彤宁宫，祈妃就迎了过来。白夏羽比她高了一个半头，只得低下头来让她摸头。
“额娘你莫要担心，儿臣很厉害的，会用秘术了。”白夏羽笑道。使用秘术这个他倒是干了，不过敌人吓尿的情节倒是没有……反而是最开始出征的时候他差点吓尿。
杀戮的惨象，满目的淋漓鲜血，厮杀与哀号。任是谁，恐怕都难以接受。若不是靠着军中烈酒和对她的思念，恐怕早不知尸骨在哪里了。
“从小就爱耍嘴皮子，还是没变！”祈妃叹气，“你啥时候正经点让你额娘我也安心呐。”
白夏羽低头，在祈妃脸庞亲了一口：“安心了吧？”
祈妃愣了一下，立马回神，抬腿就要踹他屁股。
“啦啦啦！”白夏羽早已摆着鬼脸跑远了。
临近正午才算是彻底班师回朝，晚上便出席酒宴，睡了不到六个次时，白夏羽可谓是饥渴难忍，摇摇欲睡。
“夏羽哥哥！”
白夏羽回头，循声望去，一个少女正朝他挥手，她穿着锦绣的大红袍子，长发挽成垂云髻，若是再盖上一个红盖头，恐怕说她是新嫁娘都不为过。
“穿成这样是要嫁人啊，若阳？”白夏羽抱住扑进了他怀里的少女，笑道。
少女看上去有十七八岁，她已是赫赫有名的骄阳公主。民间有道是：“长鞭一甩，挑断万里清风。临危不惧，有如烈火骄阳。”秦若阳在十六岁那年出的名，出名的缘由就是因为她去救了白夏羽。
白夏羽出征第一年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心态哪能和四五十岁的大将比？第一次随军上战场，他站在军队后方，一场小战之后尽管取得了胜利，他却还是狂吐了一夜。好巧不巧的是，敌军知道了对方来了个身份显贵的皇子，据传还是弱鸡。于便在第二天深夜派一队轻骑突袭，直入帐中，掳走了白夏羽。当时他就吓傻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绑在敌营里。十几天的谈判都没有成功，甚至军队都退守了两座城池，敌营还是不肯放人。然后，秦若阳来了。这女子虽不会丝毫秘术，却是从小习武，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混到了敌营将军的身边，然后某一天敌军正嚣张谈判的同时，她抽出了贴身的软鞭，死死绕住了将军的脖子。人将军也不是傻子，几十年的老将，怎么会干不过十几岁的毛丫头，当场就掀翻了秦若阳，还把她也绑了。
正在全军哀叹这下完蛋了居然有两个人质的时候，白夏羽骑着一匹白马，抱着奄奄一息的秦若阳冲回来了。秦若阳那时气若游丝，身上全是刀枪的伤痕，血流不止，眼看就要不行了。白夏羽也急红了眼，威逼着军中所有的医官必须治好她。自那以后，白夏羽像是忽然开了窍，对军中事务非常上心，把秦若阳送回帝都应天之后不久，便捷报频传，再之后，东南蛮族便臣服了。
“嘿！要嫁也就嫁夏羽哥哥。”秦若阳裂开嘴笑了。花一般的年纪和容貌，她的笑容还真的如骄阳，给人温暖。
“瞎扯！”白夏羽弹她的额头，“若阳这么漂亮，好多人追求，哪轮的上我呀。”
秦若阳不满的努了努嘴：“我可是把夏羽哥哥放在第一位了呢！”
“哈哈，我可配不上！”
两人正有说有笑，酒宴却要马上开始，于是只好分开，各自去了各自的桌上。
众人皆欢欢喜喜闲聊，一粉衣女子悄悄地步入会场。
她头戴了一圈金色的抹额，两鬓处垂了两个金钩，金钩上挂住一块粉色的面纱，只留一双半眯的眼睛，碧光浮动。她身着轻薄的长裙，手中抱着一个木盒，莲步轻移，赤足而行，脚踝处有着一朵十二瓣黑色葵花。白夏羽目光与她交接，仅一瞬，却觉心中顿时凉了一截。女子走过他，身姿蹁跹，长发摇曳。
“阿翊！”白夏羽丢了杯子，转身抓住女子的肩。
女子微微侧头，凌厉的目光却是已扫过了他全身。他心中一震，手上顿时没了力道。
“见到三皇子殿下，荣幸之至。”女子转身，微微下蹲，“在下是经天司巫女苏梨雨。”
苏……梨雨？
白夏羽惊诧地看着女子，女子却转身便走，一直走到大殿尽头，抱着木盒，轻轻跪在了祈妃休憩位子的旁边。
白夏羽愣了愣神，冷不丁的，白千羽一扇子拍他额头上。“二哥你干嘛！”
“长得不错吧？”白千羽搂过白夏羽肩膀，赞叹道，“这么标致的美人，你二哥我总想收了她呢。”
白夏羽看了看目露禽兽光芒的二哥，又瞅了瞅抱着木盒跪坐的苏梨雨，顿时一阵恶寒：“二哥你口气真大，这要花上不短时间吧……糟践人啊你。”
“糟践？什么玩意？”这次白千羽有点不懂了。
白夏羽翻了个白眼，慢悠悠走回座位：“算了，我想多了。”
“哎，你别走啊，我跟你说，咱经天司的巫女可是两年一换，这美人可是入春时候刚进的！也算是……比你回来早上几天而已。”
“是么？看上去深藏不露呢。”
“那是自然！”白千羽昂起头来理了理领子，“你二哥我看上的女人，哪一个是一般人？”
白夏羽被他的自恋整得满脸黑线：“秦若阳你不就没看上？”
“若阳？”白千羽突然阴笑地俯下身，凑近了白夏羽的耳朵，“那丫头打小可就心心念念着你呢！这次你回来，我估计她马上就是你的咯！”
“瞎说什么！”白夏羽一拳捶在白千羽胸口上。
不远处，苏梨雨盯着白夏羽的表情，突然间发出一声冷笑。同时加快了十指间的律动。天上的星辰比往常明亮了许多，注意到的人也只会惊叹它的美丽，而不会注意到它的含义。
“今夜，有大喜之事。”苏梨雨勾起了面纱下的唇角，只是眼神依然没有离开白夏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