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的加冕礼》Sommar真冷

2、第二章

　　“唐纳！唐纳！你小子快给我过来！”

　　隔天的早上，老约翰站在木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扯开喉咙喊着。不多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金发的小伙子，脸上的点点雀斑显示着他的年轻与朝气，只见他气喘吁吁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渍。

　　“约翰先生，有什么事么？”

　　“当然有事，这一两天你有看见什么人进我的账房么？”

　　“嗯……我想除了我应该没有了，先生。”唐纳想了想，答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么？”唐纳有些紧张地又擦了擦汗。

　　也难怪他会紧张，唐纳主要负责账房财产的安全，账房的储物箱里一般都存放着一段时间内市集交易的所得。为了防止人多手杂，老约翰特地挑了他这个老实机警的年轻人在账房里做事。平日里除了老约翰自己，就只有唐纳可以自由进出账房。如果账房有财产丢失，唐纳自然是要承担责任的。

　　“……不，并没有……”老约翰眼带疑惑地看着桌面上摊开的账本，那正是他前几日誊抄交易额的账本。“……至少我认为并不算发生了什么坏事。”

　　本打算今日带着这本账本去拜访那位□□教的学者的，但是他却惊讶地发现：账本中间夹着一张打草稿用的废旧的羊皮纸，上面端端正正地罗列着几条账目的总和。

　　是谁？这几笔交易额的额数很大，计算难度也相应的很大，按照老约翰的经验，就算是那个对数学有所研究的□□学者，估计也得花个一两天才能全部算好。那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他的账房，并在一夜之间将这些算好写下来？

　　唐纳是绝对不可能的，老约翰很了解他，一个农村来的毛头小子，连认字都不会。抬眼看着还杵在那不知所措的唐纳，老约翰随手挥了挥，示意他可以走了。

　　老约翰又坐在那想了很久，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能人。白天有唐纳在这看着，晚上也是他自己锁好了门，而那个在羊皮纸上写字的人却依然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进来。

　　最让他费解的是，那个人进来账房不光顾账房的财物，却只是为了帮他算帐？老约翰觉得他有必要将这件蹊跷的事情查清楚……

　　过了数十日，老约翰确定经过自己平日的观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入账房。可是每当到定期结算帐务后的第二天，他总是会发现有一张废旧的羊皮纸夹在账本里，上面帮他算好了那些他算不清楚的、数额较大的帐务。在这期间，账房从没有丢失过任何财务。

　　于是这一天，他又在账本上誊抄下近期的交易额，平摊在桌面上。他像往常一样在集市收工后锁好账房大门，但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离账房不远处的树下，静静地等候天黑。

　　渐渐的，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老约翰如愿看见了一抹黑影靠近了账房，可是并不是朝大门而去，而是走到了账房的窗下。老约翰瞬间想起，这个窗子后面就是他的木桌，他默不作声地往前靠近，绕到黑影身后，直到离黑影只有几步的距离时才停下。

　　借着月光，老约翰惊讶地发现：这孩子不正是那个之前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奴隶女孩么？依然是那条常年穿着的满是补丁的花布裙，淡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很是明显。

　　女孩侧着身子，伸长胳膊穿过窗户的木制网格，摸索了一会便够着了摊在桌上的账本和墨水瓶里的笔。将其拿出来后，她顺势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从裙子的荷包里掏出一张有些发皱的羊皮纸，借着月光专心致志地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时不时地在旁边的泥地上写写划划，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站在一片树影下的老约翰。

　　“那些帐务是你算的？”老约翰忍不住出声道。

　　女孩的身子猛地一颤，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但她并没有惊叫出声，转过头时，月色映照出她清秀的小脸上有些苍白的轮廓。她用浅绿色的眸子怔怔地看着老约翰，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哦？你懂数学？”老约翰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面前坐在地上的女孩，真是奇了，当今社会女子的地位并不高，女孩子从小就被教导知道如何持家就够了，并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更何况眼前的孩子还是个奴隶。而且从泥地上纵横交错的数学符号和复杂的运算过程就可以看出，她并不仅仅只是粗略的涉及这些知识。

　　“……是的，以前小的时候，一个从外地来的传教士教的。”

　　“哦……那你为什么要晚上偷偷来这里计算这些东西呢？”老约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样才会让脑袋填满啊。”一脸认真的回答。

　　“这样啊……呃？什么叫做让脑袋填满？”

　　“……我很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因为当我运算这些的时候，脑袋里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符号，让人觉得很充实。”女孩没有什么表情的说到，仿佛解决这些疑难的数□□算就如同普通妇女喜欢钻研怎样能将手绢织的的好看或者怎样做土豆最好吃。

　　“少动脑子不好吗？”

　　“不好，脑袋空空的，会让我觉得很失落，就像整个人都空了一样。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老约翰有些汗颜，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但同时也让他觉得十分的有意思。看着女孩一直仰着头看他，没有一丝觉得做错了事的焦虑和害怕，也没有对主人的讨好与谄媚，只是一味的平静，好像对自己的主人会怎样处置自己一点也不关心。

　　“呵……呵呵呵，不错，不错。”老约翰突然笑出声来，女孩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莫名，却并没有作声。

　　“起来吧孩子，地上凉。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塞西莉亚。”

　　“哈哈，塞西莉亚啊，如果你对这些有兴趣的话，跟着我学习经商怎么样啊？”老约翰状似无意地说道。塞西莉亚的眼中却隐隐放出光泽，让一双碧眼看起来更加闪烁动人。

　　“这样……真的可以么？”经商可是比机械地搬运货物有趣多了。

　　“哈哈，有什么不可以的，老头子我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迂腐之人，我欣赏你，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这就够了。”老约翰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以我的经验看得出来，你这丫头呀，跟那些一辈子拘泥于这个小地方的人不同。”说着，他还满意地点点头。

　　“行啦，抓住你这小毛贼，我这几日的心病也除了，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开始到我的账房来报道，不用再晚上偷偷摸摸地过来了，哈哈。”

　　看着塞西莉亚感激地低下头，老约翰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一脸的笑意离开了。留下塞西莉亚一人站在黑夜里，低着头，目光带着欢欣的暖意投向地面。

　　“扣扣。”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坐在椅子上假寐的老约翰。

　　“进来吧。”

　　门开了，带进来一束清晨的阳光，逆着光看过去，是女孩清秀姣好的脸庞。

　　“是塞西莉亚啊，你来啦。”老约翰看见来人，露出慈爱的笑容。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教导，老约翰已经将自己多年掌握的经商经验全部都传授给了塞西莉亚。一天天地接触，老约翰深深地叹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的才学和心智，他渐渐抛开了这个女孩的奴隶身份，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是的，约翰爷爷。”塞西莉亚向老约翰微微颔首，便静静地做到了木桌旁边的小凳上，翻开昨日没看完的账本对起账来，时不时熟练地提笔做一些批注，工整的字体一如其人，谨慎沉稳，细致认真。

　　老约翰欣慰地看着女孩，不禁感叹，这孩子本就天资聪颖且好学，再加上那不急不躁的沉稳个性，若好好培养，未来定会有如男子般的成就，甚至凌驾于那些男子之上。

　　老约翰膝下一直没有子嗣，如今看着塞西莉亚轻车熟路地管理着集市的事务，他拈着胡子眯着眼，心想：就让这孩子做自己的接班人也好，这孩子与自己有缘，而且这样他就不用担心自己这么多年总结的做生意的道理会随他这个老头子一起进入棺材。

　　“孩子，好学是好事，但也别太苛求自己了。如今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剩下的就是在实践经商中积累经验，到那时，你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商人。”老约翰一脸慈祥的笑意对塞西莉亚说。

　　“嗯，我知道的，约翰爷爷，我只是想早点学成，也好为您多分担一些集市的事。”

　　塞西莉亚从账本间抬起头来，面部柔和地看着老约翰。如今老约翰对她真的如亲人一样，她看到了这个年老的冷酷商人慈爱的一面。老约翰不仅手把手地教导自己那些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时常也会关心她的生活。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从家里悄悄带一些冒着热气的小麦粥给她，并嘱咐她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这看似随手的举动却让身为奴隶、每日只能领一些干面包果腹的塞西莉亚感动非常。

　　“哈哈，好孩子。对了，前不久听说，约克公爵马上要到我们这来视察，这可是个身份高贵的主。你到时候吩咐下去，让伙计们做好准备，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约克公爵，约克家族的现任领主？他不是应该好好的在伦敦城呆着么？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个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