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重返师门》玛瑙饺子

67、谁教你的

　　四目相对，把彼此的神色尽收眼底，气氛顿时变得难以言喻，然后方晨晓慢慢绽开一个微笑，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他愉快地说：“你知道了？”

　　薛静漠然道：“你当我傻？”

　　当年变故发生后，他的存在就成了林家最大的秘密，没有外人知道，就连这次联络都是林真亲自出面，他回来后，宫里的侍从都以为他也是皇后请来医治皇帝的神医，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黄鹂一个江湖女子，为什么能一口叫破他的名字？

　　好，是方晨晓告诉她的，可是之前薛静与方晨晓多次照面，方晨晓都没有认出来，一直客客气气称呼薛公子，为什么等他一回宫，方晨晓就突然知道他是林晚方了？

　　十八年过去，孩童长成青年，容貌早已改变，所以方晨晓面对面也认不出他就是林晚方，这很正常。就以往的交集来看，方晨晓也根本没有把薛静当回事，因为他一心只扑在林晚方身上。所以，应该是直到薛静出现在皇宫里，方晨晓才突然醒悟，原来这个被当做路人的薛公子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没有别的解释，只能是方晨晓早就知道林晚方一定会回宫。

　　他唯一用来确认林晚方身份的依据就是皇宫。

　　他知道，最近在宫里出现的，与林晚舟有接触的，与他年纪相仿的人，就是林晚方。

　　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小方。

　　那么问题来了，方晨晓怎么知道林晚方一定会回去？

　　薛静身边那个服侍起居的宫女是和宁指派的，深得信任，在宫里待了快十年了，结果居然是相思阁的眼线。

　　为什么方晨晓能在十年前就埋下这个眼线？那时他怎么知道林晚舟日后一定会生病，一定需要弟弟来救治？难道他是神仙，未卜先知？

　　他当然不是神仙。

　　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林晚舟的病，和方晨晓有关系，或者干脆就是方晨晓一手策划的。

　　于是，当晚换血之前，薛静检查了林晚舟的身体。

　　他原以为林晚舟真就是生病，加上一直对他心存怨恨，所以根本没有碰过这个哥哥，都交给了肖师兄，反正肖师兄医术精湛，远胜于他。

　　可是一旦想到林晚舟的病可能因他而起，他还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结果不出所料，在林晚舟体内发现了残存的毒素。虽然用量少，症状也和相思不同，但是薛静对相思何等了解，很快就确认林晚舟中的毒与相思同出一源。

　　真相来的猝不及防。

　　可笑他之前还以为林晚舟生死不关自己的事，还矫情发脾气，不愿意回来，让林真那么小的孩子哭了半天……真是无地自容。

　　这些天他反复想着这件事，先是羞耻，再是愤怒，然而一个字也不能说，不知道该对着谁说。

　　能抱怨谁呢？十八年前是林晚舟先将方晨晓置于死地，如今方晨晓含恨归来，有仇报仇，没毛病。

　　薛静脸色发白，方晨晓注视着他，冷笑：“好，你不傻，你聪明，所以呢？你能怎么样？杀了我给你那好哥哥出气？”

　　薛静一再被他嘲讽，心里也有气，可是又不能发作，只能默默忍下去，平静地道：“当年林晚舟害你在先，现在你也差点杀了他，就到此为止，恩怨两清，以后不要再提他，也不许再动林家的人。”

　　方晨晓冷笑：“你说不许就不许？你凭什么管我？”

　　薛静道：“就凭你这条命是我从武林大会上抢回来的。”

　　方晨晓大怒：“那你的命还是我换回来的！”

　　薛静点头：“对，是我先欠你，所以我才来救你。”

　　方晨晓冷笑：“我求你救了？”

　　薛静道：“你没有，但是黄鹂希望你活着。”

　　“黄鹂？”方晨晓脸色一变，“你见过黄鹂？她去找你了？”

　　薛静道：“不是你让她带着玉佩去找我么？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保护她。”

　　方晨晓道：“可我没让她马上去！”

　　薛静点头：“我知道，你让她等你死了再找我，让我后悔莫及。可是你怎么不为她想想？她不愿意看着你死。”

　　方晨晓：“……”

　　薛静看着他：“幸好黄鹂没有当真听你的话，立刻去找了我，不然我也不可能及时赶来。你的算盘没错，若是你就这样死了，日后我发觉真相，大约真的要后悔一辈子。”

　　“……”方晨晓终于发现不对，“你是因为黄鹂找你，才知道我的事？”

　　薛静点头：“不然呢？”

　　方晨晓怔了片刻：“我以为何太医告诉你的。”

　　薛静也一怔：“何太医是谁？”

　　“……”短短一瞬间，方晨晓脸上从惊诧到怀疑到恍然到愤怒各种神色轮了一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提高声音，“你不知道？你那肖师兄瞒着你？”

　　薛静道：“瞒我什么？”

　　“果然瞒着。”方晨晓气笑了，“林晚方，你他妈也是厉害了啊，亲哥就算了，师兄弟也往死里袒护你！”

　　薛静也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晨晓瞪着他：“你知不知道我怎么给你哥下的毒？”

　　薛静道：“我怎么知道？”

　　方晨晓冷笑：“好，你不知道，那当年你外祖被你爹抄家灭族，你娘也被逼自尽，整个段家就剩下你一个人，这桩血案你总该知道吧？就没有一点想法？”

　　薛静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方晨晓扯出一抹恶意的笑：“你既然知道林晚舟是中了我的毒，那怎么不想想，林晚舟是什么人，那是我随便就能碰的？我要是没几个好同伙，哪来的闲工夫慢慢喂他吃毒yao？”

　　薛静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只听方晨晓接着道：“太医院院正姓何，从十年前就开始负责给林晚舟调理身体。可惜林晚舟不知道，这位何太医年轻的时候曾在你外祖父军中做过军医，受过莫大的恩惠。段氏灭族后，何太医始终不平，我一找他，他就同意了。就这样，我设计，他下手，既报了段家的仇，又能把你找回来，毕竟你是段雅仪的儿子，是段家最后的血脉。”

　　这段内情出乎意料，薛静怔住了，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方晨晓道：“谋害皇帝是死罪，何太医在与我合作时就存了必死之心，身后事早有安排，前不久我接到他的信，要我把他家人接走。那时我就知道，他要死了。他一直挂念你，临死前肯定很想见你一面，他还问过我，要不要把我的消息捎给你，当时我回答说随便。所以那天武林大会你突然出现，我以为是你见过他，并且他把我的消息对你坦白了。没想到，原来是黄鹂去找的你，原来你根本没有见过何太医。原来你师兄一个字都没有对你说，让你安心过你的日子，让对你们段家忠心耿耿的何太医心愿落空，死不瞑目！”

　　薛静手指攥的惨白，青筋清晰可见，神色还是平静的，冷冷道：“你不要什么都往我身上扯，我又不姓段，谁效忠段家关我什么事？”

　　“你——！”方晨晓大怒：“林晚方，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

　　薛静眼睛漆黑，也一眨不眨地瞪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那明明都是你的计划，难道你不明白会牵连多少人伤害多少人？如今怪到我头上？”

　　“你——”方晨晓气的脸色铁青，呼吸都乱了，“林晚方，你来来回回就会这几句？都是林晚舟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关你屁事？这是谁教的？谁教你把自己摘的这么干净？”

　　薛静：“……”

　　方晨晓瞪着他：“你师父？还是师兄？”

　　薛静不吭声。

　　方晨晓急促地喘了口气，忽然冷笑起来：“既然你这么会甩锅，那我再问你一件事，看你能甩给谁。”他咬着牙，眼里浮出血丝，藏在心里十几年的话终于问出口，“十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找我？”

　　薛静一怔。

　　方晨晓微微发抖：“那一年，先帝病逝，林晚舟继位。林晚舟是那么爱护你，你的所有危险都没有了。你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找我？”他紧紧地盯着薛静，“别拿失忆说事，你既然会来救我，分明是早就恢复了，什么都记得。”

　　那时他在江北训练营里，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年，突然得到皇位更替的消息，那一刻真是喜出望外。他想，小方安全了，肯定要回京城，肯定要找林晚舟问自己的下落，找不到的话，肯定会要林晚舟昭告天下，想尽办法找他，他就不用再辛苦训练了……然而现实是那样凄凉。一天天，一年年，希望越来越微弱，最后终于绝望。

　　他唯一走得近的同伴就是黄鹂，一个人太难受，他忍耐不住，掐头去尾跟黄鹂说了说，黄鹂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也许你的朋友已经死了呢？

　　他顿时就生气了，小方怎么会死？小方一定活得好好的。

　　黄鹂说，可是你们既然那么好，如果他活着，他没有理由不找你啊。

　　“可是你就是活着，就是没有找我。这么多年，我找你，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不找我？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等你，为什么始终没有等到？”方晨晓挺直背脊，压抑着胸腔里汹涌的酸涩，语声颤抖地问。

　　薛静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这个问题，其实一点都不意外。然而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要怎么说呢？说那一年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可是之后不久就慢慢恢复了。那为什么呢？因为他的姐姐。因为在他年幼时错乱的记忆里，方晨晓早已死去。

　　如果早知道他还活在世间，怎么会不去找他？怎么会把毫不相干的叶清明当做他，小心守护了五年？

　　“林真找到你，我才知道你就是小方。我立刻就想找你要个答案，然而月哥说，当年暗香谷主收的弟子是被毁去记忆的。好吧，那不能怪你，都是命，我认了。所以我没有去见你，而是遣散相思阁，认罪伏法，一了百了。”方晨晓颤声道，“可是你又来了，你都记得，那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