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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我是黄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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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已经奄奄一息,可还是用力挣扎,神月给他扎针,他死不配合,结果银针断在骨头里,痛的脸色煞白。
最后两人都哭,方晨晓缩在墙角泪眼汪汪,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月叔你放过我吧别折腾了。
天知道神月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掐死他个小畜生。
相思阁这档事黑白分明铁证如山,方晨晓多半没有活路,神月明白,可明白归明白,他又不忍心放着不管。然而该怎么管呢?神月再是任性,毕竟出自暗香谷,医者仁心的教育根深蒂固,他和展遥一样,眼里正邪不两立,都十分厌恶相思阁。
可是谁想到会牵扯到方晨晓……千错万错,方晨晓为什么做出那种事!
短短十来天,神月像是过了十来年,一向养尊处优,却在这几天里迅速憔悴,原本身体就不好,很快旧病复发,连续两天睡得昏昏沉沉,除了药滴水未进。
展遥搁下公务,在他小楼里坐了两天,熬得满眼血丝,等神月终于清醒过来,他摸着他的脸长长叹气,颤声说,你好好的,我来想办法。又说,你别担心,我叫人好好照顾他。
然而这话说了才一天,方晨晓又出事了。
霹雳门大弟子和飞马堂少主来到碧落山庄,趁展遥不在,硬闯地牢,拿鞭子把方晨晓抽的半死不活。
事情闹得很大,神月很快就知道了,又气又恨,想去找那两人打回来,被展遥及时拦住,展遥告诉他,霹雳门前任门主和飞马堂少主的叔父都是被相思阁所杀,人家有仇报仇,你去了又能怎么样。
对,神月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都是方晨晓做的孽,他去了又能怎么样。
他只能给他带去一盒伤药,徒劳无功地说上几句废话,问他到底为什么做哪些,这个问题方晨晓早就答的很清楚,他是为了钱,谋财害命。
展遥也证实了这个说法,大半遇害的武林人士都被洗劫一空,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
至于那些钱去哪了,方晨晓不说,武林盟也没有查到。
一开始怀疑过洞庭连寨,但是一来方晨晓和两位寨主都否认,二来大寨主提供的账目没有发现不妥,武林盟和一众受害者花了大力气追查,但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表明洞庭连寨和相思阁有关,疑罪从无,至少在目前,洞庭连寨是清白的。
不是洞庭三寨主做了相思阁主,而是相思阁主潜入洞庭做了三寨主。
洞庭连寨顶多就是个识人不清。
没了。
“如果真有幕后主使,最可能的就是洞庭连寨,可是照现在来看,如果何寨主没有说谎,小方背后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那……”神月看着展遥,“你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家仇?”
展遥明白了,神月把遇见方晨晓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就是为了这个,他还是不死心,拼命想给那人找个理由。
神月接着道:“他还那么小,被烧的面目全非,若非深仇大恨,谁会那样对待一个孩子?他家破人亡,肯定记得当年的凶手……”突然坐直了,“说不定把他扔到那荒山野岭的就是凶手!可惜我那时稀里糊涂,没有多想……”
展遥叹气:“民间传说,死于火则需葬于水,否则会化为游魂,整日受烈火灼身之苦,永世不得解脱。若是有人寻仇,应是越惨越好,怎么会特意为他水葬。”
“这……”神月哑口无言。
“而且相思阁下手的目标遍布大江南北,有好些根本没有任何关联,说是为财才能说通。”展遥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神月,“上回你师弟来这里,你那秦师弟说,薛师弟有位挚友中了连环相思,所以他来查相思阁的底细,事后千金楼许楼主说了些线索,我综合起来盘问过方晨晓,他很爽快的交代了,薛师弟那位挚友是京城大理寺卿顾流云的心上人,顾流云一位政敌开出高价,找到相思阁,恰好方晨晓正在京城逗留,于是顺手为之。”
神月:“……”
“我在犹豫,要不要把此事告知你师弟,或是顾流云。”展遥说,“我们既然抓了人,理应通知到受害者,但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神月听懂了,他是怕薛静一来,跟神月又闹得不愉快。
三天后,腊月的传书飞到京城,由冬月转交,到了薛静手里,薛静看完,半晌没有说话。
说意外也不算多意外,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碰见方晨晓,是在京城车站,那时他想买茶叶蛋,跟小贩来回还价,方晨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笑吟吟地递过来一文钱。
信里腊月除了日常报告,还附上了许一诺托他转告的话,说方晨晓一个人认下了相思阁所有命案,其中有明显不是出自他手的也都被他包揽了,甚至武林盟在卷宗里故意混入了几桩与相思阁绝对无关的案子审问他,他也张口就认,所以毒害的叶清明的凶手不一定是哪个,真相如何还有待查证。
不过薛静觉得不用查了,京城和洞庭相隔千里,叶清明中毒前后没有过去多久,他在京城就好巧不巧看见了方晨晓,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应该没错了。
他抬起头,阳光温暖和煦,照在身上一片安然。
明天就是正式给林晚舟解毒的时间,一整天他们都泡在太医院做准备,临近傍晚,苏问心有事出去了,肖郁在搞药浴,秦子风给他搭手,薛静嫌屋里满是药味,信步出门,秦子风跟出来,看他就在树下坐着翻书,嘱咐了一句别乱跑,就又被肖郁叫了回去。
过了片刻,秦子风在里面叫:“薛静!你的药好了。”然后就有个宫女端着碗出来,放在他面前茶几上。
薛静无奈地应一声,喝了个干净。
解毒的流程是他们一起制定的,需要放的血还不少,所以这几天他一天三顿喝补药,努力调养。
宫女收了碗,放下一碟蜜饯,薛静捏起一颗,正要放进嘴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手指一搓,蜜饯搓成两半,里面露出一张字条,薛静顿了顿,展开一看,上面小字写着“莫要声张,随她过来,要事相告”。
薛静捏着字条,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一旁站着的宫女微微弯下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手指往茶水中蘸了蘸,在茶几上迅速写了一行字。
薛静看着,微微皱起眉。
怪了,有人想见他,还不能惊动师兄。
他想了想,索性起身,决定去看看谁在装神弄鬼,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跟着宫女走出了太医院大门。
刚出去,迎面看见苏问心远远走来,宫女脚下一顿,脸色陡然变的惨白,忽地小声道:“就说出来散步随便走走。”她说的又急又快,话音未落,那边苏问心手腕一振,一抹雪亮剑光斜飞出去,厉声喝道:“什么人?”
宫女捂住嘴,压下一声惊呼。
剑光掠过高墙,接着墙头人影一晃,一道宫女打扮的身影拔地而起,半空一个转落,险险躲过剑光,向着薛静的方向扑过来,一边喊着:“薛静!林晚舟他——呃啊!”话没说完,苏问心身形一晃,简直是瞬移到了半空,凌空拍出一掌,那宫女顿时一口血喷出来,身子一软,直往下坠,被苏问心抓着衣服提起来,哑穴一点,转身就走。
薛静道:“苏师兄等等,这姑娘似乎有话对我说。”
苏问心啧了一声:“鬼鬼祟祟的能有什么好话,我处理就好了,你回去休息。”
薛静心中愈加疑惑:“听听也没什么,让她说吧。”
苏问心道:“刚才公主找我,说她得到消息,有些宗室子弟生了异心,找刺客进宫搞事,乱七八糟的,跟你也没关系,我带去给公主审问。”
薛静眯了眯眼睛:“是么?可她似乎认得我。”
他指指被苏问心提在手里的宫女,那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虽然很狼狈,也能看得出容貌十分美丽,她满脸焦急地看着薛静,想说话又出不了声,急得两眼通红。
苏问心不耐烦,斥道:“认得你又如何?别废话了,快回去吃饭。”
薛静往前走了一步:“我——”
那少女看着他,忽然眼睛一闭,脸色变得煞白,又是一口血吐出来,竟是拼着重伤自己冲开了几处穴道,趁着苏问心和薛静一呆之际,她奋力一扬手,将一样东西朝薛静扔了过来。
苏问心眼疾手快,立刻也一抬手,将那东西抓了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
在夕阳余晖中,薛静清楚地看到了黄与绿双色交织的反光。
宛如一道惊雷劈头落下。
薛静脸色阴的可怕,浑身微微颤抖,紧盯着苏问心的手,抬脚往前走,然后手腕一紧,他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子风和肖郁都过来了,大约是听见了打斗声。
秦子风紧紧抓着薛静,对苏问心道:“苏师兄,让她说,没有关系。”
苏问心静了片刻,松开手,顺手解了哑穴。
少女伤的很重,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勉强撑起半边身子,擦了擦嘴里不停涌出的血,对苏问心伸出手,苏问心微微一顿,看了秦子风一眼,把刚才截到的东西还给了她。
那是一块残破的玉,绿色的外层,露出浅黄的内里,顶部打着褪色的红丝络。
“薛静——不,林晚方。”少女拿着丝络晃了晃,艰难地喘口气,“你还记得,十九年前,你把它给了谁么?”
薛静一动也不动,半晌,他问:“你是谁?”
“我是黄鹂,相思阁的黄鹂。”少女挣扎着把跪坐起来,用力把玉扔到薛静脚下,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她也不在意,抹了抹嘴角,道,“我们阁主说,当年你送他玉,他没能还礼,始终觉得亏欠,如今物归原主,也算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