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重返师门》玛瑙饺子

49、你信不信

　　一室静默，良久，妹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强行挽尊：“我明白了，公子是有位双生姐妹吧？容貌肖似的那种——”

　　“不，”薛静一点面子也不给，“就是我。”

　　妹子：“……”

　　薛静幽幽地看着她：“我和我师兄的终身大事，难道不值得红线夫人亲手做两件衣裳？”

　　“……”妹子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可是我家夫人近年来闭关清修，很少接单了。”

　　薛静笑笑：“很少接，那不就是偶尔还接？”

　　“呃……有是有，可那都是特殊情况——”妹子努力辩解。

　　“特殊情况？多特殊？”薛静笑吟吟地问，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妹子心想别的不说至少也得是亲朋故友前辈高人之类吧，但是还没说出来，她便看见薛静搓了搓手指，然后他手里好好的青瓷茶杯就不见了，一抹灰白的粉末从指尖簌簌落下。

　　Σ( ° △°|||)︴？！

　　薛静斯文地笑了笑：“像这样，算不算特殊？”

　　妹子：“……”

　　秦子风安静地坐在一旁，看薛静仗势欺人，恐吓人家小姑娘，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这要放在从前他肯定会阻止，但是当他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看到曾经失去的人活生生地坐在自己身边，他便下了决心，再不阻拦他做任何事情。

　　薛静说他发高烧，烧的昏迷了三天，吓死个人，秦子风没吭声，心里有些茫然，才三天？明明经历了生生死死经历了沧海桑田，那么长久的岁月过去了，怎么才三天。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问，想解释，想道歉……但是又不能开口。

　　尤其近日来，确切的说是踩了杭州分坛之后，薛静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好转，眉目中缭绕多年的阴郁逐渐消失，变得像从前在山上一样，言笑晏晏，伶牙俐齿，如同这世上每一个鲜活明朗的少年。

　　这本就是他最大的心愿，如今心愿得偿，还能奢望什么呢？

　　而且他实在没想到，薛静专程跑来苏州，居然是找这里的天下第一绣娘来订做衣服，合盟礼的衣服……

　　合卺为盟，白首不离。

　　他心里清楚，对于这段感情，薛静明明并不乐意，几乎可以说是被强迫接受的，但是一路走来，他这么认真地对待，甚至策划了两人的未来……秦子风没办法想下去，心里发疼，密密麻麻的尖锐的疼痛，像是五脏六腑都被一刀刀割开。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侧过脸。

　　“你信不信，我只要轻轻摸一下你的脸，就能在你脸上开一朵花，一辈子治不好，嫁都嫁不出去。”薛静手指一晃，指尖滴溜溜转起一枚小刀。

　　妹子吓成了懵逼脸：“你，你别乱来啊！我们苏州是有王法的地方！”

　　“王法？”薛静哧地笑出声，“虽然听起来像是吹牛，不过你可以试试，看你们苏州知府敢不敢在我面前说话。”

　　妹子：“……”

　　她勉强撑起胆子：“你……你们……就算官府管不了，也还有别人！”

　　“哦？什么人？”薛静认真地请教。

　　他笑的又温柔又和气，但看在妹子眼里就是明晃晃的不屑，气得她涨红脸：“我们夫人在这江南武林可是有名有号的，在盟主面前也说得上话，你要是敢乱来，看江南群雄不把你——”

　　薛静在兜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块碧玉，在手心一抛。

　　“把你——把——你——”妹子直勾勾地盯着玉佩，突然结巴了。

　　“嗯？把我怎么样？”薛静拎着挂绳在她眼前晃了晃。

　　碧血令。

　　妹子噎的小脸煞白。

　　薛静笑道：“原来红线夫人与展盟主是旧相识，真巧，我和展盟主也有一点交情，前几天他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桌菜。”

　　妹子：“……”

　　薛静一本正经地道：“他还说，只要在江南，我想去哪去哪想打谁打谁，谁要不服气，尽管去找碧落山庄找他。”

　　“……”妹子哇一声哭出来，扭头跑了。

　　展盟主的名头果然好使，不一会儿，可怜巴巴的妹子便又跑过来，说夫人有请，邀两人花厅见面。

　　红线夫人。

　　秦子风随着薛静进了花厅，首先看见的是个背影，跟花儿差不多高，身量也十分单薄，像尚未长成的少女，但是等她转过身，静静地望过来，他就知道，尽管身姿依旧纤细容颜依旧娇美，但她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年轻姑娘的眼睛不会像她这样，幽静无波，噙着一层疲倦与哀愁，好像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兴趣。

　　薛静在外边满嘴跑火车，见了正主立刻正经起来，规规矩矩行了礼：“晚辈薛静，见过红线夫人。”

　　红线夫人看看他，又看看秦子风。

　　秦子风简单地欠了欠身，往薛静身侧挪了一步。

　　红线夫人看出他不是做主的那个，点点头，目光便收回了，注视着薛静：“听玉儿说，公子执意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哦，玉儿姑娘没说么？”薛静笑道，“晚辈想劳烦夫人做两套衣裳。”

　　红线夫人：“……”

　　她素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困惑，薛静立即明白，那个玉儿不是没跟她说，而是她没在意，估计还以为那是他为了见到她随便找的借口。

　　红线夫人缓缓道：“我庄子上有许多绣女，技艺不在我之下，公子若是喜欢，可随意挑选。”

　　薛静摇摇头：“我不要她们，她们加起来也及不上夫人半分。”

　　红线夫人顿了顿，道：“那对不住了，公子从外地来，许是不知道，但是这苏州人人皆知，我打从三年前便不再接单了，两位请回吧。”

　　薛静叹口气：“不能破例？”

　　红线夫人摇摇头。

　　“晚辈可以出双倍价钱。”薛静道。

　　“……”红线夫人道，“我暂时不太缺钱。”

　　薛静笑道：“做生意不能只顾眼前，也许日后就缺了呢？夫人不妨再考虑考虑。”

　　红线夫人表示不再考虑了。

　　薛静叹了一声：“不瞒夫人，晚辈自幼脾气便不太好，此番出来行走，临出门时，家师曾反复告诫，不得恃强凌弱，晚辈也牢牢记在心里了。但是我这个人吧，平时还好，要是遇到什么不如意……”

　　红线夫人：“……”

　　秦子风：“……”

　　红线夫人神色略微变了变，凝目注视他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要做几套？”

　　薛静笑起来：“多谢夫人，我要两套……哦不，三套。”他猛地想起来还有个花儿，“三套多少钱？”

　　红线夫人道：“三百两。”

　　薛静惊讶：“这么便宜？”

　　“嗯，黄金。”红线夫人慢吞吞地补充。

　　薛静：“……”

　　他摸钱包的手僵住了。没记错的话，目前市场上金银比例是一比一百，三百两黄金，那就是三万两白银，然而他包里连三千都不到……这特么就尴尬了。“有点小贵啊……”薛静干咳一声，扯出个笑，“能不能打个折，便宜点？”

　　红线夫人淡淡道：“听玉儿说，两位来订做衣服是准备成亲用，如此终身大事，难道还不值三百两黄金？还要打折？”

　　薛静：“……”

　　秦子风看薛静一脸尴尬，再一想他刚才在外边那自信满满气焰嚣张的样，突然笑出了声。

　　薛静：“……”

　　红线夫人目光一转，也露出一丝笑意：“公子请回吧，日后攒够了钱再来。”

　　“哎，看来只有这个法子了。”薛静揉揉额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展开铺在桌上，中间盖着锦绣山庄的印章。

　　红线夫人愕然：“你——”

　　薛静摸出一枚金牌递给她：“千金楼薛静，听凭夫人差遣。”

　　红线夫人接过金牌，正面反面仔细看了一遍，才还给他，含愁的眉目舒展开：“原来是你。”

　　薛静无奈地笑笑：“是啊，请夫人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红线夫人不着急正事，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来做这趟生意，能拿多少提成？”

　　薛静摆明冲着提成来的，也不意外她对这个好奇，诚实地回道：“如果夫人付清了五万两，晚辈能拿一万。”

　　红线夫人哦了一声：“那也不够你想做的衣裳。”

　　薛静苦笑：“没办法，能攒一点是一点吧，总有凑齐的一天，到时候夫人可不要不认账。”

　　红线夫人看着他，露出个笑：“薛公子，我要做的这件事有些棘手，如果你办的好，我除了付清钱款，也会尽快赶制出你要的衣服。”

　　薛静完全没有被鼓励到：“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红线夫人微笑道：“免单。”

　　薛静，秦子风：“……”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思差不多，当初玉伯说这趟委托总价五万两银子，薛静就觉得估计有点难办，虽然顺手接下了，却也没有保证真的去做，所以进庄时并没有直接亮明身份，是实在付不起账，没办法，才拍出来捞一笔，红线夫人冰雪聪明，肯定是看出了这点，才提出这么大优惠，利诱他尽心去办事。

　　所以她真的很看重这个事情啊。薛静心想，就是不知道她要见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一个避世修行的寺院里。

　　小孤山，金顶寺，他要带她去那里见一个人。

　　薛静暗搓搓的转了几个念头，脸上丝毫不露，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晚辈定当完成。”

　　双方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协议，等正事说完，红线夫人拿出纸笔，叫他们报身材数据。

　　薛静开心地报了自己和秦子风的，至于花儿……花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买，薛静不知道她穿多大号，对红线夫人道：“我去找她过来量一下，夫人先带我师兄去看一下布料吧。”又对秦子风道，“你去看看，喜欢哪个挑哪个。”

　　红线夫人笑了笑，站起身，对秦子风略一颔首：“公子请跟我来。”

　　秦子风似乎被她笑的有点尴尬，瞥一眼薛静，脸上浮现一丝薄红，没有依言跟上，而是对薛静道：“你去挑，我去找花儿来。”说着也不等薛静回答，扭头就出去了。

　　出了花厅，没走出几步，他便再也无法忍耐，眼泪夺眶而出。

　　锦绣山庄大门外，一个小乞丐摆着个破碗蹲在路边，花儿办完了事过来等，左等右等等不到薛静出来，百无聊赖，索性也往路边一蹲。

　　“小姐，大少爷安排好了接你走，结果你突然反悔，他可是很生气的。”小乞丐道。

　　花儿嘴巴一撇。上回碰见折腰，折腰问她怎么跟着薛静乱跑，她说没办法，自己撒的谎跪着也得圆上，折腰信以为真，安排人手替她解围，然而事到临头，她却临场改剧本，愣是又跟薛静回去了，折腰一番心血落了空，心里怎么会不气。

　　可是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虽然薛静差点杀了她，还把她当丫鬟使唤。

　　“你跟他说，我玩够了就回去。”

　　“那小姐什么时候玩够？”

　　“这个问题问得好。”

　　“额？”

　　花儿慢悠悠道：“我好久没出来，要玩够可能还需要个一年半载吧，所以别再来烦我了，过完年我就回家。”

　　“……”小乞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秦子风出来找花儿，看见她跟一个小乞儿并排蹲在大路边，一副孤苦伶仃的模样，想起她小小年纪无家可归，心里一软，对她招招手。

　　花儿高兴地跑过来，没看见薛静，正要问，忽然发现秦子风双眼泛红，心里一咯噔，识趣地闭了嘴。

　　秦子风带她进去，简单地说了说情形：“这山庄的主人名叫红线夫人，是一位天下无双的绣娘，薛静来找她订做衣裳，给你也做一套，叫你来量量身形尺寸。”

　　花儿受宠若惊：“啊，谢谢公子！”

　　秦子风领着她转过一条小道，停下脚步，往前指了指：“你过去吧，在前面小花厅。”

　　花儿一怔：“我自己？”

　　秦子风嗯了一声，又道：“要是薛静问起来，你就说我喜欢这园子里的花草风光，在这边逛一下，等会就过去。”

　　他的声音和往常不同，有些喑哑，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花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说，乖乖朝花厅走去，走了几步，她实在忍不住，装作看风景，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秦子风还站在那里，伸手扯住了一枝兰花。

　　白衣黑发，翩然出尘。

　　并没有什么异常，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