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重返师门》玛瑙饺子

50、十八年前

　　第二天，薛静带着红线夫人踏上了去往小孤山的路，他们一行四人出了苏州城的同时，远在洞庭湖的方晨晓收到一份密函，封口处画着一只展翅的小鸟。

　　薄薄的信函拿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他几次想拆开，又都生生忍住了。

　　他遣退了侍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从早到晚滴水未进，直到夕阳西下，侍卫在外面敲门，说二寨主有事找他，他才咬咬牙，一把撕开了信封。

　　“已离京，暂往西去，目标不明。”

　　落款日期是五天前。

　　方晨晓看着这简单的一句话，良久，抬手捂住了眼睛。

　　从这天起，画着飞鸟的密函便不断地送到他手里，以京城为起点，他看到了他们经过的每一条路，仿佛自己也跟着走了一程。

　　“经保定府，未入城，绕行。”

　　“经阳泉，绕行。”

　　“经晋中，绕行。”

　　“经吕梁，绕行。”

　　“XX，绕行。”……

　　一个接一个，沿途所有的繁华城镇都是绕过去的，方晨晓看着，心想，莫非自己猜错了，难道当年那人被送去的，并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仿佛在印证他的想法，后来的路途越来越偏僻，跋山涉水，荒无人烟。

　　“经XX”

　　“经xx”……

　　到底是去了哪里呢。方晨晓看着地图上越来越长的线，彻夜无眠。

　　早起他照例收到了新的密函，本以为又是什么荒山野岭或者XX绕行，然而打开一看，他陡然僵住了，浑身的血嗖一下冲上头顶，脑海里一阵轰鸣。

　　“已进山，前方暗香谷。”

　　同一时刻的暗香谷，神慧谷主听弟子报告说有人求见，也没怎么在意，一边继续给他的药草浇水，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拜帖念一下。”

　　弟子道：“没有拜帖，只有这个。”

　　“哪个？”神慧回过头。

　　弟子双手捧着一个木盒子，困惑地道：“那人说，谷主见了这个，或许会明白。”

　　神慧看了一眼，神色一下子变了，砰一声，水壶掉在地上，他也不管，大步跨出来，几乎是抢过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一把揪掉了小锁，掀开盖子。

　　金银珠玉，宝光闪烁。

　　小弟子被闪的闭了闭眼睛，目瞪口呆之余，只见素来端方从容的谷主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急迫神色：“来人在哪？带我过去！”

　　山谷入口处静静地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年幼的孩子，此地位处深山，凉风呼啸，孩子裹着厚厚的披风，一张脸冻的通红，神色却是平静的，后面两人做侍从打扮，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

　　神慧谷主匆匆赶到，看清了孩子的容貌，心里一阵恍惚。

　　那孩子见了他，漆黑的眼睛微微一眨，嘴角抿起来，小手一伸，解开了脖颈处的系带，随手一拂，披风落地。

　　露出一身深灰色的单衣。

　　并不是什么好布料，做工也平平无奇，他穿着这衣服，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孩童。

　　神慧谷主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八年前。

　　先前送进来的盒子，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十八年前薛静来时带来的盒子，从大小到样式再到材质全都一模一样，连里面装的珠宝都一模一样。

　　而这个孩子，不但身量高矮酷似当年的薛静，甚至五官都有几分他的影子。

　　还有他穿的这身衣服，细节处神慧记不清了，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与当年薛静穿过的也是一模一样。

　　仿佛时光倒流。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薛静昏迷不醒被随从抱着，而这个孩子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你——”

　　呆了半天，神慧终于挤出一个字。

　　孩子看着他，双膝一落，无声跪地，神慧想去扶他起来，脚下却像生了根，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身影伏在地上，认真地磕了一个头。

　　“晚辈林真，拜见谷主。”

　　“林真。”神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看着这孩子，神色复杂。

　　林真也看着他：“谷主应该猜到了，晚辈此番打扰，是为了找一个人。”

　　找人。神慧心想，你穿成这样，还能找谁呢。

　　“十八年前，有一个像我现在这么大的孩子，他受了重伤，中了毒，没有记忆，右手小指被人折断。”林真依然跪着，一字一字，清脆地问，“请问谷主见过他么？他还活着么？”

　　千里之外的薛静不知道暗香谷发生的这一幕，被人询问生死的时候，他不但活着，还活的活蹦乱跳。

　　宛如一阵轻风掠过灰蒙蒙的夜空，无声无息地潜进客栈，摸到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勾着屋檐掀开纱窗，身子一仰，利落地跳了进去。里面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薛静摘下蒙面的纱巾，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我找到他啦。”

　　红线夫人绷紧的神色霎时放松，抬手掩住嘴，眼泪险些掉下来。

　　四人昨天到了小孤山脚下，不知道具体情形，所以先找了地方暂且住下，由薛静趁夜去打探打探，踩好点，再决定怎么上去。

　　“我沿途走了两遍，仔细看过地形路线和巡逻的守卫，没什么困难，我画给你们看看吧，花儿——”他正想说把纸笔拿过来，秦子风忽然打断道：“急什么，去洗洗脸，把衣服换了。”

　　薛静穿着一身单薄的夜行衣，虽然时值暖夏，深夜上山到底有些凉，嘴唇都是白的，秦子风看不下去。

　　薛静知道他不满意自己独自出去，讨好地一笑，乖乖回房，秦子风想了想，也跟进去，见他脱了夜行衣，换上平常的衣物，顿了顿，走过去，替他整整衣领，薛静微微仰起头，秦子风低着脸，一把长发落在身前，薛静顺手撩起来，果然在发间摸到一缕冰凉的水汽。

　　那是夜雾，是山间的露水。

　　“师兄，你跟我去了是不是？”他小声问，用肯定的语气。

　　秦子风一怔，没吭声。

　　薛静也不追问，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他很少这么笑，几乎显得有些得意，秦子风看着这一抹笑慢慢凑近，带着凉意的嘴唇印在自己唇角，秦子风颤了颤，来不及欣喜，首先感受到的却是难言的痛苦，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明知道应该推开，然而他舍不得，这矛盾简直要将他撕成两半了，恍惚中仿佛一丝魂魄游离出去，他看着自己伸出手，按住薛静的脖颈，用力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深夜，薛静和秦子风把花儿留在客栈，带着红线夫人悄悄地上了山。

　　小孤山不算大，但是山势颇为陡峭，正常的上山路线只有一条，拐着弯通向山顶，金顶寺便建在靠近山顶最高峰的一个天然平台上，而据薛静昨夜打探的结果，红线夫人要见的人，就被关在金顶寺后方山壁的一个山洞里。

　　薛静仔细看过，那是个年近不惑的男人，如果他没看错，那人的双眼大约是盲的。

　　不知道红线夫人知不知道这事，不过她没问，薛静也就没说，他的任务只是带她来见他，不想掺和更多。

　　躲过几班值夜的小和尚，前面又是一道山崖，薛静抬头看一眼，低声道：“得罪了。”长袖一展，卷住红线夫人的腰，带她跃了上去，秦子风随即跟上。

　　三人绕开古寺正殿，攀着峭壁从后山上了山顶，来到山洞不远的一块巨石后。

　　薛静指着浅淡月光下显得格外黑的洞口，悄声道：“他在那里边。”

　　红线夫人望着那山洞，目光凄婉，发出一声低低的哽咽。她不会武艺，身子娇弱，然而无论是之前日夜赶路，还是这一路辛苦上山，甚至薛静一个没注意，让她被山壁上凸出的石头割破了手脚，她都一声不吭，却在看到山洞的这一刻泪眼模糊。

　　“那边有两个巡逻的小队，两人一组，一刻钟一换，不是很严密。”薛静道，“但是山洞那边紧挨的还有个洞，里面住着两个闭关修行的长老，估计也是顺便看管他，而且有报警机关通向寺里，有一点麻烦。”

　　他昨夜在这边观察完，本来想进去看看，结果惊动了那边洞里的老和尚，差点被发现，在草丛里躲了半天才躲过去。

　　“我去引开他们。”秦子风道。

　　薛静点点头，往他手里塞了一只自己的灵鸟：“一炷香时间，过了就回山脚等我们，万一被发现，能跑就跑，跑不掉也千万不要动手，立即叫我，我来处理。”

　　秦子风嗯了一声：“你们也小心，等下山脚集合，你不到，我来找，我不到，你来找。”

　　虽然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但毕竟也是山里长大的，行动起来无师自通，等到巡逻小队换过班，秦子风对薛静做个手势，接着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薛静等了片刻，只听那边洞口接连几声轻响，不一会儿，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了出去。

　　薛静卷起一把纤腰，揽着红线夫人纵身而起，两个起落便溜进了山洞。

　　借着月光，大致能看出来，这是个很大的山洞，收拾的很整洁，甚至有一盆木炭在角落里烧着，散发出阵阵暖意。

　　薛静护在前面，红线夫人跟着他慢慢朝里走，拐过一道巨石砌起来的屏障，她停下了脚步。

　　靠近山壁的石床上，一个身影坐起来，面对他们的方向，开口道：“谁？”

　　声音虽低沉，却听不出多少警惕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似乎并不在意有人大半夜闯进他的住处。

　　薛静认出这便是昨夜他看到的在山洞外边静坐许久的男人，心想也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使得红线夫人这等人物为他费这么多事。听见问话，他也不回答，回头瞅了老板一眼，示意她过去，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