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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自欺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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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怎么回事,薛静说,前几天冬月带着花儿照她记忆里的地址去找过,也真给找到了,甚至有附近的邻居认出了花儿,她被拐走也不过三四年,容貌没有多大变化,还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既然找到了,怎么不回家?”秦子风疑惑。
薛静道:“那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邻居说,当年花儿失踪后,她家人四处寻找,过了一段日子,貌似是得到了什么线索,举家搬走了,再没有回来。
“然后她家的房子被丐帮买走,经过一番整理,改作了此地分坛,现在是折腰的地盘。”薛静道。
秦子风:“……”
既然找到了折腰这里,折腰自然要问问什么事,冬月不能做主,回去报告给薛静,薛静便如实告诉了折腰,折腰一听,也觉得和花儿有些缘分,便慷慨地把这事揽了下来,丐帮耳目遍及大江南北,消息十分灵通,应该能找到她家人。
“折腰说了,我们四处奔波,带着个小姑娘也不方便,他可以先代为照顾,等打听到她父母下落,再送过去一家团圆。”薛静道,“我也很赞成,但是花儿自己不愿意。”
薛静闹不清她图的啥,明明一直被当丫鬟使,忙前忙后风尘仆仆,过的实在委屈,而折腰那里既稳定又安心,结果她居然不愿意留下,不光薛静觉得意外,折腰也很意外,薛静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大概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嫌弃吧,我看他那表情,好像心都要碎了。”
但是心碎归心碎,总不能勉强一个小姑娘,于是最后商量好,在折腰帮她找到家人之前,她还跟着薛静,找到了再送回家。
“她愿意跟,就先跟着吧,”薛静道,“别的不说,跑腿挺利索。”
秦子风:“……”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去西湖,到了湖边,花儿已经把画舫安排妥当,一个人坐在岸边晃悠着双脚,等薛静和秦子风上了船,花儿解开绳子,将画舫缓缓划向湖中。
时间尚早,游湖的人还不多,平静的湖面上零星飘着几只小船,薛静坐在船头上,远目碧空如洗,迎面吹来湿润的晨风,秦子风问他要了琴,悠悠地弹奏起来,曲调缠绵悱恻,舒缓悠长,是薛静最熟悉的静夜思。
十六岁那年生日,他送了琴,送了曲子,送了心照不宣的情意,薛静怎么可能不明白。
然而那时他满心惦记的都是别人,一个许多年前陪他吃尽苦头,与他约好长大了一起离开牢笼,一起走遍天涯海角的孩子。可惜后来没等到长大,他逃出去了,那个孩子替他死在了火海里。
玉佩在大火里摔碎了,他只来得及捡起一片,只来得及看最后一眼,接着便是死别,便是失忆,便是漫长的懵懂的悲伤。
直到恢复记忆,才明白自己欠了怎样无法偿还的债。
后来遇见了叶清明,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个孩子早就死了,尸骨无存,叶清明只是巧合,顾流云也只是巧合……但是他已经被无休止的追思逼的快要崩溃,本能的选择了叶清明,让叶清明替代记忆里那个来不及长大的孩子,让自己能够悄悄践一个经年的约定。
苦逼的是,上一世叶清明也死了,死在薛静眼前,就如同记忆里的孩子死了第二次,他怎么能接受。
这一回他们都好好活着,他成功救回叶清明的命,还为他报了仇,尽管不是真正的回报,但是就让他自欺一次,就当是还了幼年时舍命相救的情。亲手终结过去的记忆,以后他将有新的生活。
静夜思诉说着长长的心事,薛静沉浸其中,不自觉地笑了笑。他来过西湖,上次来是为了杀人,而此刻截然不同,他像每一个悠闲的游子一样,身旁坐着心上人,可爱的小丫鬟一边摇船一边哼着小调,岁月静好,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
可惜天不遂人愿,花儿哼着哼着,冷不丁停下了,小船也晃了晃,薛静回过神,只听花儿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方公子。”
薛静起身回头,看到了方晨晓。
方晨晓站在一艘豪华大船上,居高临下,衣摆飘飘,一只手拿着酒杯,嘴角带着笑意,向薛静遥遥一举,回手饮尽。
薛静:“……”
这是活生生的挑衅啊。
刚在神月那边坑了自己一把,居然还敢当面嚣张,真以为有神月罩着就万事大吉了?薛静眯起眼睛,正想说点什么,方晨晓手指一翻,倒转酒杯,做了个颇为潇洒的姿势,然后转身进了船舱,大船随即掉头离去。
……莫名其妙。
薛静不明白方晨晓抽的什么风,既然没有找事,也懒得计较,吩咐花儿划向对面湖边,那里有一大片荷花。
靠近荷塘才发现有不少农家小船在里面穿梭,采莲的少女们挽着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臂膀,一边摘莲子一边互相打闹,薛静看的有趣,也伸手摘了一颗。
仔细剥开,刚凑到嘴边,忽然听到清脆的声音笑道:“哎公子,那边还不熟啦,接着!”一个绿色的东西迎面扔过来,薛静下意识接住,一看是个洗干净的又大又饱满的莲蓬。
他忍不住一笑:“谢谢姑娘。”
“不客气啦,那位公子也要嘛?尝一尝撒!”说着又是一颗朝秦子风扔过来。
秦子风:“……”
小船在碧色横流的莲叶中缓缓游走,蹭到了不少新鲜蔬果,花儿一边吃,一边眼巴巴地瞅着那一团热闹,薛静看她一脸羡慕,干脆放她过去玩,花儿欢呼一声,足尖一点,扑向对她招手的少女们。
干活的跑了,薛静不想自己划船,干脆把桨收起来,任它自己在湖上飘,飘哪是哪,反正浮生半日闲,什么都不用管。
过了半晌,太阳照到了头顶,该回去吃午饭了,花儿还没回来,薛静心想难道是自己走得太远,她找不到了?便想回去找,刚辨清方位,准备划过去,突然迎面过来一只大船,花枝招展怎么看怎么眼熟。
薛静眉头一皱。
不过方晨晓并没有现身,倒是花儿在船头冒出来,蹦蹦跳跳连连挥手,隔着三四丈,大船停下,她对身旁的青年行了个礼,展开轻功便飞了过来,大船紧接着离去。
“这怎么回事?”薛静问花儿。
花儿委屈的不行:“我找不到你们啦,有个姐姐载着我找了半天,碰到方公子,他说看到你们在这边,便送我过来了。”
薛静不赞同地瞥她一眼,正想教育她不要随便跟人瞎跑,秦子风忽然问道,“那他人呢?”
花儿道:“他接我上了船,自己便有事走啦,是派那个侍卫送我的。”
薛静有点意外,方晨晓自己有事还派人送这丫头,是在卖人情?可是两人都快撕破脸了,他这么突然示好是几个意思?
回了岸上,花儿去归还租借的画舫,薛静两人在路边等她。
秦子风沉默半天,忽然道:“那个方晨晓——”
薛静抬眼:“怎么?”
秦子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踌躇片刻,道:“大师兄避居金陵,不问世事,如果这江南还有谁能使得他出手,方晨晓是不是其中一个?”
薛静想到神月就头疼:“那还用说,你看我们离开金陵时,他反复警告不许碰方晨晓,连洞庭连寨都不能摸了,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方晨晓才是他正牌师弟,我们都是捡来的。”
秦子风喃喃道:“所以说,如果方晨晓遇到危险,叫大师兄去救命……”
“唔,大概第一时间就飞去了吧?”薛静猜测道,“也不知道方晨晓用的什么法子,哄的神月这么宠他。”
秦子风垂下目光,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回到千金楼,玉伯已经备好了午饭,饭桌上,薛静对玉伯说要请一个月的假,玉伯一惊,忙问怎么了,薛静回答说师门有事,要和师兄一起回去,来回需要一个月。
游湖的时候跟秦子风商量好了,反正最近没什么事,既然想游山玩水,干脆一路玩回去。
玉伯一脸遗憾,欲言又止,薛静心想莫非是有什么棘手的单子,心念一转,道:“我们此行先北上苏州,然后一路往西,如果顺道有生意,也可以做一下。”
“苏州?”玉伯喜笑颜开:“那正好啊!”
刚有个土豪老板下了大单,出手便是一万两银子做定金,点名要一个金牌高手去苏州,具体什么事没说,只说到了便知道,事成之后他再付四万两。
楼里目前加上薛静才有两个金牌令,另一个正在外出差,预计归期还有十来天,老板怕是等不及,玉伯本来想薛静去做,但是没来得及说呢,他先来请假了,心里正纠结,却听得薛静正好要路过苏州,这巧合的,简直不能更完美。
他立刻把订单拿过来,薛静接过,一看老板指定的见面地址,微微一愣:“锦绣山庄?”
玉伯见他皱眉,问:“怎么?”
薛静定定神,将单子收起来:“没什么。”只不过他这趟前去苏州,目的地也正是这个锦绣山庄。
四天后,苏州。
花儿被派去预定客栈了,薛静和秦子风来到锦绣山庄,门口微一驻足,秦子风扫了一眼朱漆高墙玉瓦飞檐,看起来堂皇富丽,细节处却又十分温婉雅致,问道:“此地主人,是位女子?”
薛静点头:“不错,传闻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锦绣夫人,针织神技天下无双,退隐江湖后创立了这锦绣山庄,如今的庄主便是她的弟子,人称红线女。”
他举步上前,门口侍卫很礼貌地迎上来:“公子有何贵干?”
薛静道:“我要订做两套衣裳。”
秦子风:“……”
什么,这是个大写的服装店?
那侍卫麻利地叫来个迎宾妹子,妹子热情地把两人带进会客室,热情地上了茶,问他们想要什么风格什么料子什么颜色,不住地推荐自家山庄的各种绝妙绣品和巧手绣娘,薛静一言不发,听她滔滔不绝,等到妹子说完了,期待地看着他,他才慢吞吞地说:“我要见红线夫人。”
妹子:“……”
“我不要那些绣娘,莫说这一个苏州,便是全天下的绣娘都加起来,也及不上红线夫人。”薛静指指秦子风,“我师兄快成亲了,要世上最好的喜服来配。”
秦子风:“……”
妹子回过神,忙不迭朝秦子风道喜:“恭喜公子!公子丰神俊朗,新娘子必然也是闭月羞花!”
“别乱说,我没——”秦子风赶紧辩白。
但是被薛静一声轻笑给打断了,他笑着敲敲桌子:“闭月羞花不敢当,在下这相貌,充其量就是个五官端正吧。”
妹子:“……???”
秦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