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重返师门》玛瑙饺子

47、旧地重游

　　院子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冬月视而不见，走进唯一有亮光的房间。

　　这房子显然刚刚清理过，没有想象的乱七八糟，只有地上大片黑红的血迹还在证明先前那场激战。冬月扫了一眼，只见薛静站在书架前，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什么，秦子风在房间一角的软榻上闭目打坐，而他的搭档腊月，正拿了一碗水蹲下来，泼在一个俘虏脸上。

　　这一战他们大获全胜，对方没有一人逃脱，两个主事者被捆在这里，其他的都在外面躺着。

　　“呜呜呜……”俘虏甲被泼醒，迷茫了一瞬，很快清醒过来，惊恐地瞪着腊月，身子不自禁地缩了缩，似乎想说话，可惜哑穴被封着，说不出来，只能哼唧。

　　薛静闻声回头，这一战了却一桩心事，他心情好，眉眼含笑：“醒了？怎么样，现在想起来没有？”

　　然而对方看着他笑，神色却如同见鬼，眼泪唰一下飙出来，拼命摇头，呜呜呜呜个不停。

　　薛静也不生气，目光一转，瞥了腊月一眼，腊月干脆地一挥手，嚓！寒光一闪，伴着一声脆响，一串血珠飞了出来，俘虏甲呜了一声，整个人抖成了筛子，惊恐地看着腊月捏起了他被砍断的食指，然后更加惊恐地看着冬月拿来一盏煤油灯，蹲在他跟前。

　　两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此刻在他眼里比黑白无常还恐怖。

　　“……！！！！！！”

　　伴着刺鼻的烧烤味，血肉模糊的断指在火苗里迅速变得焦黑，俘虏甲痛的五官都扭曲了，长长的惨叫被闷在嗓子里，没撑过多久，再次昏死过去。

　　腊月起身，又拿来一碗水，正要泼，俘虏乙忍不住了，大叫：“住手！”

　　“嗯？”薛静回过头，“怎么，你知道？”对腊月摆摆手，腊月起身让开了位置，薛静合起书卷在手心一敲，走过来，“那你说吧。”

　　俘虏乙一脸又怕又恨的表情：“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薛静一怔：“什么？”

　　俘虏乙瞪着他，又恨又怕：“你们这些人！自诩名门正派，整天嚷嚷着除魔卫道，结果就是用这些手段？！”

　　薛静难得被噎住了：“……”

　　“除魔卫道？”他愣了片刻，几乎笑出声，“你想太多了，我为私仇，不为公道。”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那些公平大义，那些浩然正气，自然有人去主持，去伸张，这世上除了波澜诡谲，确实还有许多人坚守着一份侠者仁心，但其中不包括薛静，坦白讲，他对这个江湖没有任何感情，若不是相思阁牵扯了叶清明，他绝对不会来到这里。

　　“私仇？”俘虏乙微微一愣。

　　薛静又一笑，眼神却是冷的：“对，你好好想想，差不多四个月前，你们所有能够拿到连环相思的那些人，到底是谁曾经去过京城？”

　　京城……连环相思……

　　叶清明……顾流云……

　　秦子风默默地打坐，耳朵里听着薛静严刑逼供，闻着满屋子缭绕的血腥气，脑子里不停闪现各种影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迷糊中有人远远望着他，长剑穿透心脏，缓缓倒下。

　　他觉得喘不过气，动也动不了。

　　仿佛跌进一场梦魇。

　　就在刚刚激战过的这个地方，就在他们眼下所处的房间里，时光飞速倒流，他看见薛静站在血泊里，满身狼藉，不停有刀剑从他身上划过，带起飞溅的鲜血……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忽然一静，薛静支着剑跪倒在地，却又挣扎着回过头，朝门口看去。

　　秦子风茫然地跟着他回头。

　　有个人站在那里。

　　白衣如雪，眉心点着鲜红的朱砂。

　　如遭雷击。

　　那是——他自己？！

　　******

　　夕阳西下，冬月低调地走进青竹苑，薛静坐在大树底下，正在写着什么，脸色沉沉的很不好看，他犹豫片刻，轻轻走过去，薛静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大人，都办妥了。”冬月回道，“我们找了乾坤镖局总镖头，借武林盟的名义托他把那批人送去碧落山庄，他一见碧血令，二话不说就接了这差事，明天一早出发，腊月随行。”

　　薛静点点头，继续写他的字，写写停停，琢磨许久，半天才放下笔，把两张纸递给冬月：“照这个方子去抓两副药，快点。”

　　冬月领命而去。

　　薛静叹口气，起身回房。

　　他的卧室，他的床，秦子风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原本洁白的脸颊此刻烧的通红，眉心的朱砂黯淡无光。

　　薛静沉吟片刻，俯身摸了摸额头，触手依然滚烫。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昨天夜里，他们俩加上冬月腊月，四个人联手很顺利的挑了白鹭的分坛，然后将俘虏们通通拷问了一遍，没指望问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事实上也真的没有，不过他那时心情好，不急着离开，就随便耗一耗时间。

　　秦子风事先对他说，不许沾上人命，他答应了，也做到了，虽然用了些手段逼供，但都不伤及性命，所以秦子风全程在场，也没有说一个字。

　　然后在审讯快结束的时候，秦子风忽然站起来，说了一句困了先走，就走了。

　　薛静有点小意外，接着又释然了，可能是自己把现场弄的太血腥了吧，师兄虽然没有开口反对，到底还是看不惯。他想了想，这边也差不多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匆匆对冬月交代几句，起身追了出来。

　　秦子风并没有走远，他很快便追上了，秦子风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薛静笑笑，正要拉他，秦子风脚步一顿，哇的一口血吐出来。

　　薛静大惊：“……”

　　来不及反应，秦子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然后就开始发烧，整个人烧的滚烫，从凌晨到现在，整整一天过去，他始终没有醒来，薛静仔细检查过，他并没有受伤，内伤没有，外伤也没有，也没有风寒的迹象……但就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薛静印象里秦子风身体一直很不错，至少他是从没见过这种状况，突然来这么一出，饶是薛静天不怕地不怕，这回也不禁有点慌了。

　　很快，冬月抓来了药煎好，薛静把他半抱起来，一口一口喂进去。

　　半夜里终于退了烧，薛静松口气，两天没合眼也困得不行，趴在床头睡着了。睡梦中依稀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他的脸，有人在耳边喃喃说了什么，听不清，只感觉很是悲伤，听的他在梦里都不舒服。

　　早晨，薛静醒过来，秦子风还在睡着，他伸手摸了摸，大吃一惊。

　　半夜里分明已经退烧了，怎么一大早又烧起来！

　　又煎药，退烧，再复发……又一天过去，秦子风依旧昏迷不醒，薛静束手无策，吩咐冬月准备马车，决定次日一早带他去金陵，找神月。

　　第三天子夜时分，秦子风醒了。

　　薛静没敢睡，正在给他冷敷，换掉一块毛巾，忽然发现秦子风睁开了眼，目光清明，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薛静惊喜交加，一步跨过来：“师兄！”

　　秦子风闭了闭眼睛，片刻又睁开，睫毛微微一眨，直直地望过来，昏黄的灯光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薛静仿佛看到他眼中流过了千言万语，仿佛有无数的喜悦无数的悲伤一闪而逝，仿佛深藏了满腹衷肠，又有满心的不舍。

　　然而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薛静在他额头试探体温的手，不愿松开。

　　薛静心里一动，低头一吻：“我不会走了。”

　　同床共枕，一夜安眠。

　　秦子风这次病的莫名其妙，但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他醒来之后，除了有点虚弱，基本上就没有异常了，平白把薛静吓的不轻。

　　原本打算等了结掉相思阁再一起回师门，不过这么一来，他决定提前回去。秦子风这个状况肯定有原因，既然身体上检查不出来什么，那多半是心里有事。可他这样简单的人，能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心事？

　　薛静思来想去，觉得多半跟自己有关。

　　不过到底有什么关，他也想不通。

　　秦子风一个字都不说，他只能猜测，也许是担心两个人的未来？虽然薛静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或许他觉得像现在这样守着彼此还是不够？毕竟两人曾分分合合那么久，世事难料什么的。

　　想起那天下午秦子风好好睡着觉，忽然慌慌张张的惊醒，抱着他说想回家……也许是想找师父师伯们把事情定下来？毕竟终身大事这种东西，还是家长认可了才能放心。

　　关于这个，薛静没跟他说，其实师父是知道的。

　　秦师兄也不想想，他一个被逐出师门的人，怎么敢背着师父带走他最看重的弟子，事实上早在秦子风找到他之后不久，他就给师父传了消息，说师兄跟自己在一起。金陵雨夜过后，他又给师父写了信，把两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师父没有正面表态，只是模棱两可地回复道，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薛静心想，大约是回去再算账的意思吧，他也不怎么害怕，反正错了就认，随便打骂，他有那个准备。

　　不过这些他没跟秦子风说，师父显然也没说，所以秦子风不知道师父其实知道了。

　　薛静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告诉他，完了决定还是不说了，直接回去一趟，反正早晚都要回，而且这边最让他挂心的杭州也处理掉了，别的不着急，回来再继续折腾。

　　打定了主意，又过两天，秦子风身体完全恢复过来，薛静正要跟他商量启程回山上，秦子风忽然说：“我们去西湖玩吧？”

　　西湖？薛静一愣。

　　“杭州西湖名满天下，我从前好几次路过这里，也曾想过去看看，但是一个人去游湖又觉得无聊。”秦子风看着他，目光里有几分怀念，几分眷恋，“正好现在有时间，有你，有我，不如一起去玩？”

　　他站在朝阳中，白衣如新雪，如此清澈动人，宛如从前每一个一同习武的早晨，就好像这些年的分离与死别从未发生过。薛静无言地看着师兄的眼睛，心中有些感慨，他知道正常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偶尔也想要过那样的日子，想走遍青山绿水，看尽佳木繁花，可事实上，活了这么久，走过不少地方，却从未好好看过风景。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叶清明活着，顾流云活着，自己也活着，而且踏平了上一世的伤心地，如今一切都是最理想的样子，他有什么理由再把自己困在过去。

　　“好啊，我看看花儿去哪了，叫她去弄个船。”薛静道。

　　秦子风惊讶：“花儿？你不是送她回家了？”

　　唔，这个，薛静有点无奈：“送了，没送走，不过也快了，所以抓紧时间再使唤几天吧。”

　　秦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