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夫难下》颜莫兮

12、秦楚，我看见了

　　他无比亲密地把她的头发夹到耳后，还是不紧不慢的语气，“你把你的婚姻隐藏得那么好，让我情何以堪，嗯？”
　　叶其妍被困在他怀里，听他一声声低沉的追问，只觉得心里难受至极，却只能低着头说不出任何话。
　　“叶其妍，你一定觉得，就算你再如何对待我们这场婚姻，秦楚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都不会有一点感觉。”
　　他认真地看着她，眼里是她读不懂的落寞。
　　“去把伤口让医生处理一下吧，我累了。”他像是放弃什么似的，收回手，目光移转。
　　“对不起。”叶其妍终于慌张起来，抓住他的袖子，哽咽着声音。
　　秦楚表情不变，轻轻说了一句:“去吧。”
　　独自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叶其妍的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晚餐又是沉默，秦楚只喝着杯里的酒，筷子动都没动。
　　叶其妍喝了几口汤，实在是无法强装下去。
　　张妈在一旁干着急，见着桌上两个人都不开腔，只好出声打个圆场，“少爷，今天的饭菜不和胃口吗？我让厨房重新准备。”
　　秦楚认真地品着红酒，对张妈的话置若惘然。
　　“张妈我们都饱了，把饭菜撤下去吧。”叶其妍心软，帮一众仆人解了围。
　　只是她多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帮她解围。
　　夜幕降临，叶其妍在床上辗转难眠。
　　张妈的话言犹在耳，“其妍啊，有什么事和少爷好好说，少爷心疼你，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多让着他点儿便是。”
　　可现在的情况是，秦楚连话都不想跟她说，甚至到现在他都没从书房出来。
　　就连与她同塌而眠，也不愿意了吗？叶其妍的心微微地疼。
　　听到房门传来的响动，叶其妍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闭着眼，听着另一人的一举一动，进门，脱衣服，进浴室，然后床左边凹陷下去。
　　她的呼吸都乱起来，思考着如何打破这僵局。
　　问他饿不饿？渴不渴？困不困？……叶其妍自己都被这些问题雷到，第一次怀疑自己读了那么多书都是白干。
　　“起来把药吃了。”她还在纠结呢，秦楚先说话了。
　　像是做贼心虚，她脸有些红地睁开眼睛，低着眉眼支起身子，看着床头上安稳放着的胃药，眼眶泛红。
　　知道她晚饭没怎么吃，所以给她拿药的吗？
　　“睡吧。”他看她吃了药，关了房间的灯，滑进被子。
　　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叶其妍更加睡不着，纵使在心底叫了无数次秦楚的名字，嘴上却如何也喊不出来。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当着我的面找别的男人帮忙我会不高兴。”秦楚幽幽的语气在夜色中显得很迷茫，叶其妍只能默默听着。
　　原来他生气，是这个原因。
　　只是心里好苦。
　　第二天叶其妍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就冰凉，她苦笑，根本就没人睡的位置，怎么温暖得起来？
　　下楼，张妈面色担忧地迎上来，“小妍，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早饭也不吃，我听他咳得有些厉害，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啊，哎哟这身体还是最要紧的咯。”
　　叶其妍也担心起来，秦楚昨晚半夜起床在窗子边站了许久，夜风那么凉，他应该是吹凉了吧。
　　秦楚多重要的人啊，那么多人围着转，平常有个小病小痛的，他自己不在意，倒把其他人担心到没法。
　　“我等会儿熬点梨水给他带过去好了。”
　　“那行，你先吃饭，我吩咐下人去市场挑些梨回来。”
　　“不了，张妈你和我一起去就行了。”叶其妍挥挥手，对桌上丰盛的早餐毫无兴趣。
　　她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担心。
　　一路上张妈又开始唠叨起来，话语间全是对秦楚的赞美，看得出来，这位老妇人，视秦楚为自己的儿子般，疼爱有加。
　　最后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张妈，我知道的。”秦楚是好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又何尝不想把自己的爱全部给他，但是谁来告诉她这份爱，要从何给起。
　　熬好了梨水，她害怕他觉得腻，便又抓紧时间做了些简单的清口糕点，一并装到保温盒里，让司机载她去了公司。
　　“夫人，到了。”司机下车打开叶其妍这边的车门。
　　“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来。”
　　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大厦，叶其妍心里有一种遥远又骄傲的感觉，她的丈夫，就在那上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
　　来之前跟夏倾辰通了电话，知道她要去公司，她倒是兴奋得很，噼里啪啦地说起了它第一次去被拦住的经历。
　　所以她对现在自己顺利进入的情况一点都不惊讶，定是夏倾辰给顾西莫通风报信了。
　　都说夏倾辰没心没肺惯了，其实哪里是，她的身体里装满了温暖的阳光。
　　在前台惊讶羡慕的眼神的目送中，叶其妍步入电梯。
　　到秦楚的办公室要经过秘书室，几个忙碌的女人看到她都站起身想要问候，叶其妍做了个安静的动作，朝大家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这就是秦总的老婆？看着好年轻啊。”一女开了个头，于是小小的秘书室便小声讨论起来。
　　“你就不懂了吧，你看咱们集团的几个老总，那可不都喜欢年轻的嘛，我们苏总不还在追一大学生儿么，那才是真正的嫩雏儿呢。”
　　“谁说不是呢，说到底人年轻又怎样，你没看出来那气质啊，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的。”
　　“可是我怎么听说她身家不怎么好啊，好像说是她爸坐牢死的。”说到这儿，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嘘……别说了别说了，一会儿让人听见，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八卦就此结束。
　　走到门口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她突然紧张起来，进去后说什么，现在都成了她最大的难题。
　　听到休息室传来说话声，她不想打扰，放轻了脚步靠近，却在第一眼就萌生了坦然的念头。
　　房间里秦楚和孟莞正在聊天，秦楚背对着她坐，看不到表情，孟莞笑得有些尴尬。
　　“昨天就想给我说了吧？因为她才走那么早。”孟莞手搭在沙发上，语气落寞。
　　“现在说也不迟，蒋家在台湾势力很大，你惹不起。”秦楚话很冷，可以听出他的不悦。
　　孟莞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我惹不起，不代表你惹不起吧？”
　　“孟莞，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会帮你，我还没善良到这个地步。”
　　“OK，知道只有一个人能让你良善而不自知。可以抽根烟吗？你知道跟你说话很耗精力。”
　　虽是问他，手上却已经拿了烟点燃，很享受的样子，叶其妍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抽烟也可以这样性感。
　　“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秦楚喝了口杯里的红酒，缓缓对对面的人说。
　　那种语气，应该是疼惜和心痛吧……叶其妍悲哀地想。
　　孟莞笑得很无奈却带股不顾一切的味道，“那该是怎样？很多时候，我都没得选择的。”说完拿起矮几上还剩一半的酒，一饮而尽。
　　叶其妍的脑子一片混沌，此时此刻她好想知道秦楚是什么表情。
　　“秦楚你不也一样，当初不是说只为了填一个秦太太的位置么？那为什么不能是我，你明明有选择。”孟莞声音带着哭腔，这样的她不再是平常那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而只是个不被喜欢的人接受的女人。
　　作为女人，叶其妍可怜她。
　　房间里安静下来，孟莞也恢复了冷静，将烟摁灭，她从包里扔出一盒东西，“喏，知道你不会让Arthor给你买药，我刚路上买的，忌烟忌酒。”
　　秦楚说了什么叶其妍已经完全听不清楚，她只想逃走，喉咙里的哽咽来得太突然，根本不受控制。
　　她转身，眉目忧伤。
　　“麻烦把这个拿给秦楚，谢谢。”她把保温盒放到秘书办公桌上，转身走掉。
　　秘书室一张张疑惑的脸互相对望。
　　好不容易走出大厦，叶其妍的眼泪终于决堤，漫无目的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走着，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在这偌大的城市，她没有家。
　　像是想到什么，她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车驶向与回去的路相反的方向。
　　秦楚正开会，有信息进来，他打开一看，叶其妍的。
　　“我熬了梨子水让人给你带来，记得喝。”
　　秦楚嘴角不经意地勾起，整个会议室的氛围都明亮起来。
　　“Boss，直接去‘衡木’集团吗？车子已经备好了。”走出会议室，Arthor迎上来。
　　“嗯，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去，你去趟秘书室帮我拿个东西。”说到这儿秦楚又笑起来，可见心情不错。
　　叶其妍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墓地，寸金寸土的地方，而她的父母就永远埋于这里。
　　放下手里的百合花，她就坐在墓碑旁边，
　　头轻轻靠在上面，葱玉般的手指抹去碑上有两人合照的相片上的薄灰，喃喃道:“爸妈，妍儿来看你们了……”
　　秦楚的好心情被一个电话打破，张妈打电话来问他晚饭的安排。
　　“少爷，晚上你们回来吃饭还是在外面吃？”
　　“我们？”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是啊，你不是有些咳嗽嘛，上午少夫人到公司去给你送了些梨水，你没见着她？”
　　他看着桌上自己喝了一半的梨水和做工精致的糕点，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秦楚一句话都不说，阴沉着脸拨了叶其妍的电话，意料之中的关机，他的眼中是山雨欲来的暴戾。
　　“Arthor，找人。”他按下内线。
　　“找谁？”
　　“叶其妍，她不见了。”
　　他都可以想象，叶其妍在门外看到他和孟莞时的表情，她安静听完他们说话，右手紧紧攥紧掌心，看完了，抿抿唇，默默转身。
　　可笑他秦楚骄傲至斯，竟然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失踪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