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夫难下》颜莫兮

11、叶其妍，以为我不知道吗

　　秦楚捏起筷子，说了声“开动吧”，于是觥筹交错的景象开始了。
　　和这么一大桌人吃饭，叶其妍是食不知味，吃了几口秦楚夹在她盘里的菜，真的没有胃口，犹犹豫豫地想放下筷子，孟莞却递了碗汤过来。
　　“没胃口？喝点酸菜汤开开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你叶其妍要是不喝就真太矫情了。
　　她拿起勺子，说了声谢谢就准备舀一勺喝下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突然一双筷子压住她碗里的勺子，声音微冷，“不是不喜欢酸的东西么？吃这个，甜的。”
　　一个黄灿灿的南瓜饼落到她碗里，叶其妍赶忙松开汤匙，吃碗里的饼去了。
　　只是看秦楚面无表情，叶其妍心里不禁疑惑:这是？生气了？
　　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于是整顿饭，因为叶其妍猜测秦楚心情欠佳，所以连筷子都没停过，他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在其他人眼里看来羡慕不已，可是对她来说，真的是折磨。
　　尤其是右边那似有似无的目光让她非常不自在。
　　放下筷子，用实际行动告诉某个男人她真心饱了。
　　“饱了？我们回家。”秦楚用餐巾擦了擦手，平地一声雷。
　　“别啊哥，咱们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啊，你别这么早走啊。”韩棋赶紧挽留，见秦楚一点动容之色都没有，聪明地将小眼儿神传给了叶其妍。
　　叶其妍扯住秦楚的胳膊，很违心地说：“在玩会儿吧，我还不想回去呢。”
　　结果是秦楚笑得高深莫测，但叶其妍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表情，
　　正僵持着呢，孟莞救了场，“你这人未免太专制了吧，让小妍和我们几个聊聊天都不成？她整天对着你这块石头，闷都闷死了好吧？”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
　　于是秦楚松了口，被一群人拥着到了麻将桌前。
　　想着他回头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叶其妍只觉得不寒而栗。
　　“去坐坐？”孟莞用眼神示意她。
　　叶其妍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那天在百货大楼没来得及聊聊，真是可惜了。”孟莞捏着茶杯的柄，沿着边缘抿了一口，落落大方。
　　叶其妍摇头，“没什么，是我的不周到。”
　　“秦楚太不够意思了，结婚了也没告诉我们，要不是韩棋有次到他家去，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是吗？可能是他太忙了吧。”叶其妍强装淡定。
　　“怎么样？他平常可冷了是吧？就那个孩子，叫小梨，刚来的时候被他吓哭了呢。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要么是冷着一张脸，要么就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亏得我脸皮厚，才敢在他手下做事儿。”
　　孟莞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突然温柔起来。
　　“但是我想，你对他来说，应该很特别吧。”她突然转头看着她，像是要看出她到底哪里特别了。
　　叶其妍哪禁得住她这几番轰炸，往咖啡杯里加了两颗方糖，稍微搅了搅，回头朝一直站在身后的Arthor打了个手势。
　　“Arthor，帮我把这个给阿楚端去吧，谢谢。”
　　“好的，夫人。”
　　孟莞面露惊讶地看着Arthor的背影，“看得出来，Arthor很尊敬你。”
　　“嗯？”叶其妍不懂。
　　孟莞笑着说，“可别以为他只是秦楚的贴身保镖和助理，他可是常春藤来的，好像是意大利人，身手了得。”
　　叶其妍也惊讶了，她原本以为Arthor是被生活所迫才选择这么分忙碌又危险的职业，毕竟他长得也很帅气，谁知道，竟然是个高学历的保镖啊……
　　叶其妍在心中为自己天方夜谭一样的猜想悄悄抹了把汗。
　　“我竟然不知道，秦楚什么时候喜欢吃甜了。”
　　叶其妍又顶起疑问了。
　　“刚才的咖啡，你加了两块儿糖，据我所知，他从来不沾甜食的。”孟莞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没有任何挑衅讽刺的味道，但是，叶其妍的心里，该死的不舒服极了。
　　“看，他的表情。”孟莞示意她看不远处正玩儿地高兴的某人，果然在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后，他的眉头瞬间皱起，却很快消失。
　　只是桌上的咖啡再也没碰。
　　叶其妍的心，微微地酸。
　　孟莞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深深地刺痛她的眼。
　　原来每天晚上他在书房喝了她端上去的咖啡后，是这种表情。
　　“他有乳糖不耐症，平常连牛奶都不喝的。”
　　叶其妍再没心思说话，只低着头摆弄桌上的杯子。
　　孟莞眼皮子就那么动了动，笑意加深。
　　“小妍，把那个盖子递给我，谢谢。”
　　叶其妍略略难堪，却仍旧礼貌地把茶杯的盖子递给她。
　　孟莞接过来，盖上。
　　“孟小姐，你……”叶其妍不懂孟莞为什么会“故意”盖错盖子。
　　孟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划过茶杯杯身。
　　“觉得很怪异是吗？这杯子是康熙年间的粉彩瓷器，搭上这么个普普通通的青瓷杯盖，虽然是盖住了，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怪异呢，你说是吧？”
　　叶其妍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孟莞的话像是一把刀，字字诛心。
　　她慌张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却没想到带倒了手边的咖啡，过大的动静引起了周围桌子的注意。
　　秦楚一直盯着叶其妍的背影看，看她蹲在地上捡碎片，孟莞就在她对面，说了句什么，叶其妍顾不得一手的碎片，落荒而逃。
　　“Boss。”Arthor走过来，请示他。
　　秦楚看了眼门口，重新码了下牌，扔出个点儿，“继续。”
　　叶其妍跑到外面，终于没忍住，扶着墙角哭起来，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和挫折感扑面而来，杀得她措手不及。
　　她也曾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何曾被人这样嫌弃过？要不是因为爸爸……
　　想到这儿，叶其妍终究是没忍住，扶着墙壁哭起来。
　　梁君淮看着那哭得缩成一团的瘦弱身躯，因为捂着声音，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受伤的小兽。
　　越走近，他便越觉得好笑。
　　“叶其妍？”他站在她跟前。
　　叶其妍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梁君淮，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过于凌厉的气场让人胆寒。
　　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慢慢站起来，还特别可爱地吸了吸鼻子。
　　梁君淮被她这个小动作逗得发笑，看她擦眼泪的手还流着血，他笑得越发深。
　　“怎么，秦楚又抽风了？”
　　叶其妍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
　　“怎么着？先跟我过去包扎一下？这女人血流多了可不好。”
　　叶其妍盯着他看，像是在判断他的可信度。
　　“看来我这长相也忒寒酸了点，让人记不住啊……”梁君淮以为是叶其妍记不得他了，自嘲。
　　“梁君淮。”
　　怎么说呢，女人刚哭过的嗓音还带着些许鼻音和委屈，就这一声儿，叫得梁君淮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她怎么会记不住他呢？刚刚没认出来是因为眼泪遮住了，抹干了泪过后立马就认出他来。
　　秦楚和她结婚就请了一桌子人，其中就有梁君淮。
　　这个男人给叶其妍的印象就是匪气，说白了就是像□□老大一样，结果哪知道人家是特种兵来的，前些日子刚调回京城做了个副团长。
　　叶其妍倒是想不相信也难，人肩章上的麦子和星星，可不是戴着玩儿的。
　　还有就是，别人送的结婚礼物都是房子车子地皮之类的，他呢，拾掇了一大箱子的东西，打开一看，好样儿的，全是安全套。
　　“那成了，走吧。”他手放在裤兜头，给叶其妍留下个酷酷的背影。
　　没办法，叶其妍默默跟上，她现在只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安静疗伤，手上的，也包括心里的。
　　梁君淮真是好奇，他和秦楚也认识多年了吧，就他那样眼高于顶的人还能娶个这样老实的媳妇儿。
　　你看现在吧，人家给她消毒呢，她疼得眉毛皱得死紧，却一声不吭。
　　梁君淮看不下去了，有些烦躁地说了句:“你TMD轻点儿啊倒是，能不能专业点儿啊！”
　　包扎伤口的人默默流泪，心中不禁呐喊:人家本来就不是专业的，我只是个端盘子的好不好！！！
　　“上去？”终于完事儿，梁君淮靠着座位，懒懒地问。
　　“我过一会儿再上去，你别告诉他。”叶其妍实话实说。
　　“行。我过去抽根烟。”
　　梁君淮转身，不禁为兄弟感到可悲，娶了这么个折腾人的，可不比顾西莫家里头那个闹心啊。
　　就一支烟的功夫，秦楚已经站到叶其妍跟前。
　　“我……我……”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她干脆闭嘴。
　　“起来，回家。”他说完，转身就走。
　　叶其妍跟在他身后。
　　“老兄，你倒是稍微怜香惜玉点儿啊。”迎面而来的梁君淮拽住秦楚右臂，调侃。
　　秦楚冷着脸，阴晴不定。
　　“多事儿。”
　　梁君淮撇撇嘴，放手，作出一副“恕不远送”的样儿。
　　秦楚连多的眼神儿都不想给他了，干净利落地走掉。
　　叶其妍只好跟上，经过梁君淮时，眼里控诉之意明显。
　　等到两个人完全消失在梁君淮的视线里，这个英俊的男人有些暴躁扯了扯脖子上松松垮垮吊着的领带，“Shit！告诉他干个屁事儿啊！”
　　一路无言。
　　Arthor在前面安静开车，他们两个就坐在后座，一左一右，中间足够再容纳一个人的宽度。
　　叶其妍第一次没了揣测秦楚的心情，因为此刻，她的心情糟糕透顶。
　　好不容易熬到家，依旧是跟在秦楚后头。
　　她听见他喊张妈，“把医生叫过来。”
　　她想说不用，却终究是把话吞到肚子里。
　　两人一起上楼，一进卧室门，秦楚便迅速将叶其妍辖制在他与墙壁之间。
　　“知道在学校的时候，我对校长说了什么吗？”他低着头，几缕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眸，更显出他的冷。
　　叶其妍睁大眼，不明白他这突然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我对他说，把你的教师资料，完善一下。比如说，在已婚那一栏打上勾，在第一联系人那一栏上写上我秦楚的名字。”
　　他用无比轻柔的语气说完，叶其妍却心慌不已。
　　“叶其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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