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粱梦》甜食早早

26、第 26 章

　　长安城往南有道山脉，临山有湖，名为落星，以湖面宽广落星无数而得名。
　　游鱼碎月，暗不见日的湖底竟是别有洞天，原是一座岩洞一般，加以结界，成一水下牢笼。
　　卫临衣衫残破，处处斑斑血迹。他面如白霜，双眼紧闭，应在昏迷之中，周身束缚之物泛起幽幽蓝光，竟是蓬莱至宝束仙绳（不要吐槽这个名字长得像捆仙索亲戚的东西的名字了……），虽不至如其名一般能束缚仙者，却是专克修道之人，能将一身道法封锁束缚令人虚脱无力，稍一运功便是嗜心裂脉之痛，道法越强越是苦痛。而其心口一块巴掌大的赤色晶石，正不断汲取其灵能，如此卫临愈渐虚弱，半梦半醒，神色极是痛苦。
　　不远处两名道士，围着石桌饮着小酒，桌上半截烛火，是此处仅有的一丝光亮。这二人年纪尚轻，被派来此处看守实际上根本也不用看守的卫临，当真坐牢一般，此处毫无消遣，有书也懒怠不愿翻看，便只能拿卫临取乐，喂饭时逗弄一番，平日在他身上施施♂虐，可恨这人木头一般，无甚反应。又闻此人与子朝皇帝有那么一段故事，兄弟二人都滚到了龙床上去，二人虽不是此道中人，亦起了亵玩之心。
　　而卫临不过莞尔，“人皆有玉石俱焚之法，二位尽可一试。”
　　玩不得，却打得，便弄得如此狼狈。然而卫临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唯独近几日，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一旦有了意识，便要强行运功，而后因束仙绳作用被折磨得痛苦呻♂吟，复又晕厥，那两个道士对此不由嘲道：“垂死才知挣扎。”
　　这二人师傅便是那假卫临，名作丹朱。因卫临那玉石俱焚的功夫杀不了卫临，又因与北汉典交易不能杀，便想了这个法子，一点点废去卫临功法力，让卫家两兄弟都变成死不了，也醒不过来的废人。
　　想来卫临意识到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便以此自残一般的方式，用疼痛刺激自己，让清醒的时间能久一点，尽可能拖延到皇帝来救他。
　　却不知卫临是在洗奇穴……此前他灵力太强，心口那块晶石和这束仙绳的作用是遇强则强的，稍一运功便叫他生不如死，根本行不通。而如今他气息羸弱，那束仙绳便也松怠不少，令他能钻了空子。

　　另一边假卫临虽已回府，但对外仍是关在了牢里，北汉典依旧做戏做全套时不时提一下要求梁思玖定一个明确罪名。然而北镜书腹中胎儿无事，最后结果不过是将卫临贬官然后放出来，难道北汉典需要假卫临在明面上做出什么事来，所以需要从牢里放出来？
　　虽然不知北汉典是何居心，总之梁思玖不能让他如愿，暂且先拖着，可是当“卫临”自己也来与梁思玖提此事时，就不得不多想了。
　　“你本没有过错，朕不愿治你的罪。”梁思玖不悦道，“将你关进牢中已是无奈，连你也要朕治你的罪，可是怨朕无能了？”
　　“卫临”本想说不如此他对外就是一直呆在牢里，然而梁思玖最后一句话一说，他也只能咽回去改了口。“你我之间何谈委屈不委屈。只要我回了朝廷，官位高与低不是你说了算？如今朝中边疆皆是北汉典一人坐大，甘太傅年事高了已是半退，卫衍又病着，陛下身边无人了。”
　　确如“卫临”所言，梁思玖已无人可用，只要卫临复出，便可制衡北汉典。且杨齐对卫临毫无保留，一旦卫临站到北汉典那头，他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这么一来，他也确实不能让卫临复出了。
　　与妃嫔不同，卫临纵然哪日不被宠幸了，他也是卫家道法第一人，是子朝国师当之无愧的人选。如卫衍一般，纵然不讨人喜欢，他也是一身战功的将军，只要本事在，就能够往上爬。梁思玖不能像打压妃嫔一样打压卫临，又因着二人关系，他也没理由打压。
　　扶持假卫临，实上是助北汉典发展势力，而不扶持，则还是北一家独大。
　　卫衍的建议则是：“请甘太傅复出，由甘太傅开口解决卫临一案。
　　梁思玖想到那甘太傅，他出宫遇刺之后敢于朝堂之上百官之前直言痛斥于他，字字见血，虽是不留情面，却也令他心生敬重。
　　卫衍道人正则心直，甘霖一心为陛下，故而能为百官表率。
　　想来卫衍所愿，便是能成为甘霖那样的人，忠君直谏，无所畏惧。只可惜甘霖得皇帝倚重，而他的话，杨齐素来当是放屁。
　　所谓愚忠，未必人人都能善终。却也总有臣子前赴后继。
　　说白了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为何卫衍却仍能一如既往，梁思玖问他：“杨齐从不听你的，为何你还能一心为他？“
　　“臣子本意皆应是希望陛下能做出正确决定，臣尽本能进谏，陛下没有走错了路，便无需看是听了谁的。臣说的，陛下在斟酌时也会有所考量的，只是没有嘉赏，而嘉赏，并不是臣所求的。”
　　他也曾求建功立业，但在遇到杨齐之后，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一己荣辱早已置之度外。
　　卫衍见梁思玖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陛下为何总是……问臣这些。”
　　梁思玖也被问住了。为何总关心起卫衍的三观了？原先是觉得新奇，后来呢？总不会是习惯了吧。他轻咳几声道：“总得摸摸臣子心里在想什么。”
　　卫衍似有些不悦：“臣对陛下若敢有一丝二心，愿受五雷轰顶，陛下不必在臣身上也这般辛苦。”
　　梁思玖到底不是真皇帝，卫衍对他才敢有一丝放肆，梁思玖可以质疑他，却不可屡屡质疑他对杨齐的忠心，一而再再而三如挑衅一般。
　　然而卫衍说完便资质口气有点冲而后悔了，他跪在梁思玖脚边，低声道：“是臣多嘴，请陛下治罪。”
　　梁思玖却是未真生气，卫衍本就是头狼，如今收了爪牙甘愿做狗，近来他却想看他露出爪牙的样子，其实心情现在还算不错的。
　　只是他越不发作，越叫卫衍惶恐。他扶起卫衍，“这雷要劈也是劈我，我知道你心意，并未生气。接着说正事，我总觉得卫衍不会什么线索也不留，有必要去牢里看一下，只是又不能明着去，你我是去不得，派侍卫也怕漏了风声，你可有合适人选？”
　　卫衍立马想到一个人：“李沐风。”
　　“哦？”梁思玖立即明白过来，李沐风是卫衍至交，只是他是官员，要到天牢去……“朕想想该给他扣个什么罪名。”
　　卫衍却道：“陛下关他去天牢……从来不需要理由的。”
　　“……”
　　梁思玖真是对杨齐无语了，是有多看不惯卫衍的基友！你其实对卫衍是真爱吧！
　　梁思玖哭笑不得，“我说上次治他罪他面不改色，本来以为他是宠辱不惊之人，原来是被关习惯了。也难怪你也跟没事似得不来求个情。”

　　狱霸李沐风也懒得问自己这次是犯了什么错了，怎知接过圣旨时，手里还多了张字条。待到了天牢，人都走了，打开一看亦是无语了。
　　皇帝拿他消遣时关着他玩，让他办事时还是关着他玩，想来总有一日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加了官进了爵，接了圣旨也不过是个刑部尚书。
　　不是刑部尚书，也得是大理寺卿一类与牢狱有着不解之缘的官位，还能安抚狱中犯人：今天你吃牢饭，明日你发牢饭。犯错不可怕，知错能改，明天你就能帮别人改。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