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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她侧脸笑得凄然:“我倒宁愿可以做一只狗。”转过身去,快步走到屋檐下,踩上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我连狗都不如。”

      一句话讲得他心头骤然一紧,一阵刺痛。

      “为什么要这样讲?”他锁好自行车,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狗很好啊,你不喜欢它们吗?”

      她的笑容里有一种怪异的从容,像是个临刑的犯人指着绞刑架下的绳子问等会要抽掉她脚下板凳的人:“你确定这玩意儿结实吗?”

      狗是在什么时候被冠以贬义的?你可以这样辩驳,然而它在人的耳朵里被理解为一种低下早已成为常态,所以就算说得没有错,也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掩饰,这种习惯性的不坦诚让人觉得生气。

      陈子博用钥匙旋开锁,然后抬起脚来,不客气地踹上去,门板“哐当”撞到墙上,震得石清浅耳膜发疼。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走进去把包包拿下来,放在地上,包好像重得里面塞了块砖头,这点刚才子博抱她上车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过并没在意。

      “洗澡么?”陈子博问她,然后瞥了一眼脚边已经被摔烂的箱子,里头有几件沾着泥水的衣服角露在外面。

      “嗯。”石清浅看着脚边的箱子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不嫌弃的话拿去用。”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淡蓝色的t恤抛给她,“卫生间冷热水的标记是反的,小心别烫到。”

      “谢谢……”石清浅手里拿着衣服,低着头,表情莫测,直接进了浴室。

      她出来的时候,浑身冒着香喷喷的热气,面色也红润起来,原本苍白的嘴唇此时嫣红嫣红的,散发这水润饱满的光泽,修长的两条白皙的腿luo露在衬衫下,陈子博就算没有正眼瞧她,也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吐沫。

      若不是他现在有事要做,只怕早扑上去把她按在床上了,对了,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监狱里呆了三年之后,心底里那点底线,早就拉到负值去了。

      据说,25岁上下的男人,见到顺眼的女人八秒之后,脑子里便会出现那种画面,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只是想想。

      “我洗个衣服……有盆么?”她见陈子博套着耳机坐在电脑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川流不息地焦急键盘声在宁静的室内来回流淌,她不确定能不能打扰他。

      “嗯。盆在浴室水池下面。”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屏幕上,只是说话的时候手停下来,说完又立刻桥敲击起键盘。

      石清浅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陈子博的侧脸渐渐出了神。他的侧脸和泰宇的有几分相似,有棱角的下颌,菲薄淡色的唇,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浓密的眉毛掩盖在稀疏的刘海之下,所不同的是,他的嘴角还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笑痣,感觉像个暖暖的小太阳,把一束光照进她心里某处阴暗的角落。

      忽然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脸还朝着屏幕,嘴角的小黑痣愉悦地网上一翘,问:“被我迷住了?等会想吃我豆腐,我欢迎!”

      石清浅一惊,慌忙撇过头去。

      “就是觉得你和一个人长得很像。”

      “陈泰宇?”他斜眼瞄过去,仔细看她的表情。陈子博问这么直接,让石清浅又是一惊,脸上慢慢浮现一丝红晕,赶紧进了浴室把盆找出来。

      陈子博冷笑一声,又补了一句:“洗衣服到楼下公共水龙头去。”

      “哦。”石清浅低低应了一声,出门之前瞥见门口的一个框框里堆了满满的脏衣服,就问了一句,“你的衣服我也帮你洗了?”

      只是噼噼啪啪的声响便再无其它的应答。

      她自顾自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了。”

      到了楼下她才发现室外公共水龙头的水冰冰凉,一大筐衣服洗完,手已经快被冻麻了。尽管这样,她并没有对这个陌生男人有多少埋怨,毕竟谁活着都不容易,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他是个热心肠。

      可是他却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脸上永远挂着的笑容像个面具,因为某些原因。

      不过她不愿意去打听,也不兴趣打听。

      上楼的时候就见着陈子博刚好洗完澡出来,白色松垮的休闲长裤,两条长腿像是瀑布那样倾泻到地板上,上身白色的衬衫敞着,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和小腹,漂亮的人鱼线让她瞬间有些脸红。

      银色的头发滴着水贴在脸上,将他一只眼睛挡在其后。那一刻她仿佛觉得,就是那只眼睛,在暗处打量着着这个世界,可以穿透一切,穿透她自己,透出神秘莫测的目光。

      “有报纸或者硬纸壳么?我……睡地上好了。”石清浅抿唇,浑身上下充满了局促感。

      “没有。”陈子博又坐到电脑桌前,依旧眼睛盯着屏幕,嘴角依旧是邪笑,“你可以先在床上躺着,帮我暖被子。”

      石清浅点点头,坐在床上,把被子裹在身上,然后打开自己厚重的快要进博物馆的手提电脑,开始噼噼啪啪打字。

      他听见她敲键盘的频率很快,下意识地有点警觉,不过瞥了一眼她那个90年代的笔记本,无所谓撇撇嘴,想要跟她聊聊天。

      “你在做什么?”

      “工作的稿子。”她淡淡回应,斜眼往陈子博的方向瞥了瞥,发现屏幕上是对打型的电子游戏,以为他是在工作,结果居然只是在打游戏,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做什么工作的?平时怎么赚钱?”

      “我记得今天还有人跟我说不要相互了解,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个无业游民,基本靠炒股吃饭。”

      “炒股,不会太不靠谱么?”石清浅看着屏幕的眼睛,忽然微微眯起来,眉间微耸,十个手指头劈了啪啦响起来。

      “恩,是不靠谱。”

      那边陈子博似乎也没有心思再跟她闲聊下去,专注的眸子里又出现了类似狩猎者的凶光,粉色的舌尖哧溜扫了一遍下唇,嘴角竟然不自觉咧开。

      床边的石清浅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一行行闪现的代码,几乎冷汗都要下来了,这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手指头根本就不够用,最后她忽地一下子按住电源,把电脑的强制关机,把头埋进被子里,默默喘气,如同刚刚死里逃生。

      那边玩游戏的陈子博眼神忽然微暗,手上的动作停滞两秒后,脸上又重新露出自信的光彩来,可没多久,脸彻底黑下去,一副失望之极的表情,关了电脑,默默走到床边,低头居高零下地看着床上缩在角落里的石清浅。

      清浅:“我……”

      “没理由让小狗冻着是不是,”他没等她话说完,直接爬进被窝,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然后抱住她躺下来,伸手拉灭了头顶的灯。

      热乎乎带着香皂味的鼻息很直接地打在石清浅的后颈,痒痒的,酥酥的,让她的心脏不自觉咚咚咚地跳起来。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脸,可自己冷得发抖的背却实实在在感到了他热乎乎身体。

      他很老实地睡在她边上,两人心里都有点紧张,装睡。

      “我们这样,不做点什么?”陈子博平躺过来,望着黑乎乎地天花板,很正经地征求她的意见。

      “做什么?”她背对着他侧躺,这样轻问。

      陈子博捏着被子,吞了好几口吐沫,手心微微出了些薄汗,也忘记要自称为“爷”了,无声地深吸了几口气,轻轻道,“我以前我养过一条母狗,名字叫哈利,我经常抱她睡觉。”

      “……”

      陈子博当她默认了,手慢慢搭在她小腹,然后渐渐在收紧,长长的腿慢慢曲起,顶在她臀下,背后的鼻息也变得紊乱粗重起来,他觉得她柔软的身子很暖和,就算她手脚冰凉,他也觉得暖和,暖进心底那种,感觉很好。

      像是四年前他见到那一刻,粉红色的小熊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的,仿佛提醒他,这个世界,还是有那么一丝光线,可以让他勉强活下去的。每一个黑暗到让人生怖、噩梦连连的夜晚,都是她那张带着眼下两片微青的苍白小脸,帮他驱散了那些魑魅魍魉。

      此时只想把她更紧更紧地包在怀里,永远都不要撒手。

      黑暗中,黑色的眼睛闪动一股暖流,好像这四年的思念再这一刻得到了化解,然而他告诫自己,只能动色不能动情,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套子,永远要记住这事,别自个儿把脑袋往里伸。

      “你……不至于要跟一只狗做吧?”黑暗里响起她微微发抖的声音,却似乎是掷地有声,让人毫无反驳的机会,让他的动作在一瞬间僵住。

      他脑子一片混乱,那一刻他竟然心软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冷笑一声,他手臂骤然收紧,把她的臀部紧紧贴在自己小腹处,唇凑到她耳边吐着热气:“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住下来还不让我动你?所以才说自己是一条狗?做什么工作的?让我猜猜,也是律师?下好了套让爷钻?下套的女骗子!”

      “别这样,你不是坏人,不是么?我今天,真的好累,总之,谢谢你……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陈子博的眸子在黑夜里圆睁着,看着她的后脑勺,发香还在他鼻子前萦绕着,她在向他道谢!

      为什么?明明在害怕,明明感到不安,却拿出一副放心的样子,打赌他今晚会是个好人。

      他想到四年前遇到她的样子,好像习惯了周遭一切轻视和不信任,想到今早遇见她的样子,好像习惯了社会对她的驱赶和摒弃,想到了今天下午的她,好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和鄙夷。

      陈子博不明白,同样全部都是痛苦过去,但凡是个人,如他自己,都会拼命挣扎,但是她呢?她是从何处学到的这份温柔?

      她这么一点不防备地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份温柔恰恰不能成为他放纵的理由,却给了他良心的桎梏,最逼着他当好人,那么今天他陈子博就勉为其难地做回一次正人君子吧!

      Bitch!

      “泰……%%%……”黑夜中安静的小房间忽然传出她嘴里不安地低低呻~吟。脑子飞快转动,想着事的陈子博思维忽然被打断,侧耳仔细听了听:“泰宇……”

      陈泰宇!

      他闭上眼睛,心在微微颤抖着。

      不念他可以,不是他也无所谓,天生他并非是爱她,可为什么偏偏这个女人嘴里心里梦里念的名字是陈泰宇,这个让他可以抛弃一切,决心慢慢走向地狱的名字。

      愤怒之余,一瞬间眼睛竟然有些湿润,鼻子发酸,想哭。

      “我叫陈子博。”他平躺过来,望着天花板,声音很小,不指望她可以听见,他在说给自己听,心尖忽地狠狠一抽,两眼变得黯淡无光,渐渐融进黑夜里,“陈泰宇,别爱他!”

      石清浅闭着眼,她听见了,保持沉默着,陈泰宇的名字是她心里的禁忌,侧躺着,面对着墙壁,面对一片黑暗,眼角默默滑出一丝清凉来。

      窗外响起一串脚步,一束光亮在墙壁上慢慢滑动,最后渐渐变淡,消失不见。

      她轻轻一声鼻息没有躲过陈子博的耳朵,他感到她在哭,心里轻轻一震,手慢慢抚上她的面庞,冰冷而湿润。

      他轻叹一口气,又把她往怀里抱了抱,闭上眼睛,在梦里,眼角处渐渐湿了枕头。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夜,痛到无法呼吸的一夜。

      ##

      早上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陈子博坐起身,扫了一眼墙角,东西还在,她只是上班去了,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来的莫名其妙,不明白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出门买了一小袋面包还有一罐牛奶,随意吧早饭打发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思索着昨晚的事情。

      打开手机,拨通了K的号码,道:“K,昨晚Dom又来了,你知道吧?”

      “嗯,我也看到了。”

      “可是我最终的追踪结果是,他好像用了什么,像用绳子一样,把Dom和我的Azreal木马绑在一起,所以我最后追踪到的IP,居然是我自己的,可是我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对方沉默思考了一会,开口:“还有一种可能,跟你用了同一家咖啡店的IP。”

      “这个我也想到了,所以要拜托你帮忙把那家咖啡店监控录像调出来。”

      “哪家咖啡店?这个不算太难。”

      “Clue湖口路店。”

      “好的。”

      挂了电话,陈子博撑着下巴静静想了一会,闭上眼睛,把昨天的程序又从头到尾在脑海中走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又补了一点给老沙:“K,把石清浅的详细资料给我,还有找人跟着她。”

      “石清浅?哦!她啊!昨天的案子你看了没有?把你哥打得落花流水……”电话那一头好像兴奋起来,讲着昨天法庭上的情形。

      “对,还有昨天法庭上的记录,我也要一份。最好把她做过的所有案子的详细资料都给我。”

      “这个最好你自己办,她大部分资料还留在‘正宇律师事务所’,他们的防火墙我可没本事破了!”

      “嗯,我自己看着办,对了,跟着她的人找个精明点的,那女人聪明得像条狗。”陈子博交代完,挂了电话,登陆‘正宇’内部网络,把石清浅的详细资料调出来。

      案子接得不算多,多数做得医疗纠纷和刑事案件。他上下浏览了一遍她做过的所有案子,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把脸渐渐凑近了屏幕。

      刑事案件,几乎每一个被辩护人都至少是再犯,也就是进过监狱被放出来之后,再次犯罪的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正宇’都没有关于她的家庭资料?明明可以过上比这里舒心一百倍的日子,却似乎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要来陌生男人家当一只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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